王润眨眨眼,笑道:“我想着等阿家好了,日后给我做靠山。九郎……哦不,太子殿下……”
长孙皇后笑道:“我还是听你叫稚奴九郎顺耳些。”不然她常有觉得那是叫的承乾一样。
王润半真半假地笑道:“是。我是想着,等日后我人老珠黄了,九郎自然有新鲜的女子陪着,若是阿家在,便回与我撑腰,定不叫我受欺负。”说罢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长孙皇后再想不到竟是这等理由,也忍不住笑了,道:“你倒是个实诚孩子。”
听她说到这个,她竟有些痴了。她十三岁嫁给李世民,至今已有三十余年了。做了那么多年夫妻,当了那么多年的贤后,事事俱全,万事妥帖,是世间女子都要仰望羡慕的对象。但哪个知道,她最羡慕的却是前朝隋文帝之后文献皇后独孤氏。
其实她和文献皇后独孤氏的遭遇有些相像。但有一点不像的是隋文帝对独孤氏的专一。五子五女皆出于独孤氏,隋文帝誓无异生之子,且他也做到了。
反观她,这一生虽然也得二郎眷顾,但是后宫的女子可从来没少过。数得上的贵淑德贤四妃,九嫔,还有没得封诰的无名后宫,走马看花这么多年,几乎让人麻木了。
王氏的话虽是玩笑,却也透露了她的心声——年轻聪明的心,看得远,看得透,稚奴不如她良多矣。——日后稚奴荣登大宝,身边最少不了的就是女人。好在她的心思也多在稚奴身上。这样的女子,若是日后真在这皇室之中淹没了,着实可惜了。
长孙皇后对于她本就喜欢,此时叫她一番话,不由生起同病相怜之感,心下已暗暗有了主意,口中却是笑道:“好,我一定好好的,日后稚奴若是对你不好,定会给你做主!”
王润听了,只当她是玩笑话,付之一笑罢了。
只是在病魔面前,再多的人力也是枉然。长孙皇后的身体越发一日不如一日。大赦不答应,求佛也不允,眼看着妻子一天天消瘦憔悴下去而无计可施的圣人,有些病急乱投医起来。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竟然想起了要冲喜。
“冲喜?!”
这让众人吃了一惊,李治迟疑了一下,道:“这个有用吗?”
圣人挥挥手道:“你不试怎么知道没有用?我听说民间常用这个。”
长乐公主看着兴奋的老爹,道:“可是怎么个冲喜法?既然是冲喜,那自然是以喜冲病了。册立太子可是喜?九弟已经立了太子了,可阿娘的病怎么不见好?”
圣人道:“那是在之前,自然不算冲喜。现在是专门冲喜!”
李治疑道:“那该如何是好?”
既然是冲喜,自然要有喜事。对百姓而言,升官发财娶媳妇是喜,但对他们来说的呢?
圣人笑道:“我已想好了,眼前就有一桩喜事。”
“什么?”
圣人道:“我之前不是给稚奴赐了一个侧妃吗?也没定婚期,干脆就赶着办了,也是件喜事啊!”
这也算?
长乐和豫章公主面面相觑,对老爹的不靠谱非常无语。看看一旁太子妃有些黯然受伤的眼神,觉得还是劝劝,日后的皇后殿下,总有要靠她的时候。
“阿爷,这太子娶侧算什么喜事啊?”
“就是啊!而且那么仓促,一点准备都没有,岂能办出喜事来?”
“是啊,阿爷,阿娘如今病着,我怎有心娶侧呢?”
圣人被子女们给反驳地烦了,顿喝一声,道:“此事我已定了,万勿再说。三日后便是好日子,就定在那日吧!”
三日后?
别说是太子纳侧,便是普通王爷纳侧办喜事也来不及啊!
长乐正要说话,却见王润越身而出,恭谨道:“阿翁放心,儿媳定然办妥当了。”
众子女看圣人出这馊主意,只觉不妥,但看阿爷兴致勃勃,仿佛喜事一办,长孙皇后就好起来一般,便都觉有些心酸。生死由命,岂是人力所能为的?但阿爷既觉有希望,怎可生生折了去?便只好答应下来。
城阳公主犹自禁闭,偶尔服侍长孙皇后,余者万事不管。而成年者唯有长乐公主与长孙氏养女豫章公主——因其自有丧母,养在皇后宫中,与亲生的无异。——只好此二人一起帮着办理。又觉对王润有愧:但凡女子,都不爱丈夫多个女人,这萧氏虽然是冲喜进门,但只要进了门便是颗眼中钉,且是圣人赐的,轻易去不得了。太子妃新出炉没多久,她们的父亲就给人家送了颗眼中钉,让她们做女儿的都难免生出愧意来。
反倒是王润看得开,里里外外忙将起来,毫无委屈气恼等小家子气。长乐公主与豫章公主倒是十分佩服于她,万事多有帮衬。三日之内办一场喜事自然是仓促,但是皇家权威,人手又足,且只是纳侧,也是简单了许多。长乐公主与豫章公主为恐王润生气劳累,也着意减省了许多,如此,竟真叫三人在三天之内将诸事都齐备了。
这头万事齐备了,那头萧家却是生出了事端。
事情突变,原本看好的太子成了庶人,原本不看好的晋王却翻身成了太子。这等差别几在一夜间发生,叫人何等惊讶。赋闲在家的萧瑀也一跃成了太子太保,萧家振兴有望。萧鸾娘何等得意,只等太子将她风光迎娶回去,恩宠有佳,也好早日生下儿子踹下王氏登上太子妃之位。
可谁想,晋王虽然封了太子,可皇后却病重了,圣人竟下旨三天内叫她出嫁?
“我不嫁!”
她的风光婚礼!即使比不上太子妃册封礼,也要是风风光光、热热闹闹的。怎么可以这么仓促?萧鸾娘自认是福星降临,如今又将入太子府,日后飞黄腾达皆靠她,家中哪个敢强她?她便越发执拗起来。
萧家人扭不过她,只好请来萧瑀。
萧瑀一朝上位,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捋着胡须,道:“不嫁也得嫁!圣人的恩旨,你想抗旨不尊吗?”
萧鸾娘只好委委屈屈地嫁出了门。
三天办出的婚礼,即使有一位太子妃和两位公主主持,也是简陋的,萧鸾娘委屈地想哭,穿着粉色的新装,坐在新房里等太子进来。
不想,太子才进门,见她脸上犹未掩去的委屈,先恼了三分。话还未说一句呢,却听外头人道:“太子妃来了。”
“殿下!咱们快进宫吧,皇后殿下不好了。”惊慌的脸上依旧不掩其绝色,丝毫未将萧鸾娘看在眼里。萧鸾娘呆呆的,怎么没有人告诉她太子妃居然是这等国色?
太子与太子妃匆匆走了,徒留萧鸾娘面对满室凄清的红色,足足哭了一夜。
直至丑时末,宫中传来钟响,长孙皇后薨了。
萧鸾娘呆呆地被侍从服侍着更衣,看她们扯去红绸喜字,换上白衣白纱,欲哭都无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