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嘣——”
清晨7点,随着一声海螺号响,宜慧起床打水洗漱,很快便和全体尼姑集中到了诵经堂,由今天的领经师傅领头诵念经文,一天的早课开始了。
她们在诵经的时候是团坐在蒲垫上的,“伊伊嗡嗡”,像唱歌一样,十分动听,那些从远古就被固定下来的经文,经过虔诚之口吟出,别有一番韵味和传神之力,清朗甜润的喁喁之音传达出的深邃哲理。
她们与安置于大殿中可亲证的佛祖和菩萨塑像面对面的交流,念经真言,将自己的身、心、语全部奉献于佛祖,崇拜佛法……
早经诵完了,再一齐顺序去后偏殿食用早饭——万年不变的杂粮粥。然后,轮值的女尼该打扫的打扫,该洗刷的洗刷,该跟着师傅外出进行“俗家经忏”也出去了,剩余轮空的尼姑会把闲暇时间几乎都在转动着的经轮和“哆哆”的木鱼声中渡过。
宜慧今天恰逢轮空,吃过早点之后就打算回宿舍打理一下内务。
尼姑们不可施脂粉,却大部分衣着整洁,经常洗涤缝补袈裟。尼舍简陋,但却被收拾、布置得干净、整齐、具有艺术韵味,窗明几净,室内清爽宜人。
她是惘无寺公开招聘的时候吸纳进来的,不能和其他年纪小的尼姑一起受戒授名号,不过,却守着相同的戒律。每天食毕默念36条戒律,逐条反思。
宜慧正反思着,当值外门的小尼佳慧急匆匆地进来,“宜慧,快,外门有人找你,主持也在,你快跟我过去吧!”
宜慧有些困惑,她今年24岁,在一众小尼中算年纪大的,很少跟师傅外出布忏,想来想去不知道是哪个客人找自己。
是的,客人,所谓的外出布忏其实就是到求请的人家家里去讲经论法,是寺里最直接的经济来源。
惘无寺其实就是一个小小的四合院,院中的几棵菩提树高硕挺拔,杏黄色的院墙,青灰色的殿脊,小径通幽。
宜慧向外门走的时候右眼皮开始狂跳,到了外门偏殿接洽室,果然!
“小小,你怎么才来啊,我们都等了好久了!”
宜慧跨进门槛的脚一顿,她面无表情地抬头看过去。长发飘逸,粉面桃花带着一丝轻愁,周身从上到下穿着活泼俏皮,观之可爱,光华盖住殿里所有的辉芒。
范漪,宜慧没进惘无寺之前绝大部分的贪嗔痴——佛家忌惮的三毒,都牵系在这个美丽的女孩身上。
“小小,快点呀,我们今天是来接你回家的!”女孩看见宜慧的迟疑,立刻放开身边的人,蹭蹭跑向她,揽住她的胳膊,一派纯然。
宜慧不动声色,就这么僵在门口。
“罢了,宜慧,你快过来吧,你妈妈和姐姐已经久等了。”主持的声音带着沙哑,却像佛音一样安抚她狂跳的心。
“是,主持师傅。”宜慧顺着姐姐的力气,终于踏进了偏殿。
“小小,见到妈妈和姐姐难道不高兴吗?”李琳悦终于忍不住开口,天生温软的声音听之可亲。
宜慧深吸了一口气,总算抬起头,“妈妈,姐姐。”
“呜呜,小小终于原谅我了,妈妈,咱们一家总算要团聚了……”姐姐范漪情不自禁地哽咽起来。
“漪漪,别这么激动,你身体不好,怎么就不知道好好爱惜自己呢,乖,别哭了。小小,你姐姐说得对,我们今天是来接你回家的,你们主持师傅也同意了的,你快回去收拾东西,咱们早点回家吧。”李琳悦一看见宝贝女儿梨花带雨的样子就跟着心疼,本来还想着要迂回的她立时顾不得那么多了。
宜慧心头一跳,反射性看向主持师傅。
却见她目光温暖,正好鼓励地看过来,“宜慧,你先回去收拾收拾吧,我和李施主说说话,午间你再到我房里来。”
她没办法,只好带着满腹纷繁走出去了。
宜慧本名叫范宜,内陆X市人,从大学毕业至今,在帝都的惘无寺呆了两年多了。宜慧只是她的法号,不是法名,每个有追求的尼姑究其一生都想要有一个法名,只有冠上法名的尼姑才能被称为师太,像宜慧这样的,充其量也只是一个扫地干活的小尼,离真正意义上修行苦戒求道的尼姑还很远。
她甚至连头发也没经过正式的剃度,只是自己剪成短短的板寸而已。
回到宿舍,她实在没什么东西需要收拾,每个月有8000元的津贴,全都存在一张小小的银行卡里,其余所有东西加起来不超过一个中等的旅行袋。
主持师傅既然已经那么说了,自己再怎么样也不能再呆在这里。宜慧在这两年里,数次想过会离开惘无寺,却没想过会是这样的方式。
胡思乱想,终于涯到了午间,她快步想后院走去,直直朝着正殿——主持的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