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与五妹妹都在一道,自然是听见了。”柳氏应道。
兰灏想起从前因着这事,倔脾气的兰溪与父母别扭了好些年,登时觉得有些头疼,眉宇间便有些不耐烦,本来惬意地仰躺在炕上,这会儿却是一股脑爬坐起来,“这本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听说便也听说了,但千万别把话头往母亲耳朵里递。五妹妹脾气倔得很,眼里从来容不下沙子,得知此事怕是会别扭,得了机会,你帮着劝劝她,这事如今尚未成定局,据我所知,父亲尚未点头呢,就算果真成了真,日后进了门,顶天也就一门贵妾,怕什么?还威胁不到母亲的地位。”
兰灏说得理所当然,语调是男人们遇到这类问题惯常的语调,没有大不了,柳氏却听得心里有些发寒。对于这些男人来说,别说纳一房妾,就是纳了几房那又如何?有成算的男人不会弄出宠妾灭妻的笑话,他们会给正室该有的体面,至于私下里,宠谁,怎么个宠法,都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从来不会管因为他们,这四面高墙围起的四方天,早已成了不见硝烟的战场,女人们虽然没有真刀实枪的拼杀,但轻则伤心垂泪,重也是要见血殒命的。而男人们,从来只会以为,是女人们小题大做,不识大体。
短短的顷刻间,柳氏心中已是如同翻滚的沸水一般,翻涌不停,突然间,她觉得稍早时,兰溪那一瞬间的杀伐决断竟很是痛快,行非常手段那又如何?只要能活得自我,护住想护住的,未尝不是一种洒脱。
心中这么想,面上她却是没有半点儿显露出来,只是极慢地挪开了眼,轻声应道,“是。妾身知道了。”
只是,兰灏却因此多了一桩心事,越想越不放心,到了晚间在上房用过饭后,便将兰溪单独叫到了一边。只是把人叫了出来,一时间,他却又支吾着,不知该怎么开口。毕竟这父亲纳不纳妾的事,他们这些做子女的,还真是不该置喙,不过兰灏却知,兰溪是不可能不管的。
兰溪好整以暇看着兰灏皱眉,欲言又止的模样,不是不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但兰溪突然来了兴致,很好奇,她家三哥要憋多久才能将话给憋出来。
而兰灏并没有憋上太久,如今多了历练,心中又着实放心不下,他已顾虑不得许多,“这事你知道便知道了,暂且不要告诉母亲。即便……也该由父亲亲自告诉她。”
告诉?兰溪唇角勾起一丝冷笑,是告知吧?好在,兰溪确定如今的母亲已非当日为了父亲便不顾自己,不顾他们这些儿女的那个只为爱活着的女子了,即便知道了,会伤心,会心寒,却不会绝望。
“三哥是不是觉得无所谓?因为三哥是男子,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三哥难道没有为母亲设想过?”兰溪诘问道。
兰灏被问得一窒,面上青白交错,片刻之后才含混道,“没什么大不了的,终究就是一个妾罢了,威胁不到母亲。再说了,前两年,抬了红姨娘和素姨娘的时候,母亲不也没什么么?”兰灏说得是葛姨娘和芳姨娘相继出事后,兰老太太怕兰三老爷身边没人伺候,所以特意赏了他的,起初害怕兰三太太又跟从前一样闹别扭,谁知她却二话没说,直接给抬了姨娘。
兰溪微笑,笑中带了嘲,“能一样么?三哥可知,这位王家的姑娘可是立志要当一品夫人的,这样的人,会甘心进咱们府里,只做一个贵妾?”
兰灏却是不知,脸色登时一变。
兰溪却是笑着宣告道,“不管三哥怎么想,我却是绝对不会让她进门的。别说是贵妾,贱妾也不行。”让王雅娴进门,威胁到的不只是她娘的地位,还有可能是性命。若让她进了门,总有防不胜防的时候,所以,还不若一开始便用尽手段,将源头掐灭,一句话,她想进兰府,还是白日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