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妈妈笑容微敛,躬身接过那页纸扉,收妥在了袖口,应声是后出了门,径直出了蘅芜苑,往大房的春山院而去。
不一会儿,从春山院回转时,秦妈妈只到兰溪跟前,回了一句,“已经交给大太太了,她隔了一会儿才让燕蘅接了,燕蘅送老奴出来的时候,正好撞见燕茹神色匆匆地进去了,只怕是有什么事。”
兰溪点点头,便不再多说一字,转而捡起炕上簸箩里的针线活,开始有一针没一针的绣了起来。如今,兰老太太上了年纪,兰溪即便平日里再怠懒,该尽的孝心也得尽,兰老太太喜欢她的活计,所以,她每一季几乎都要给兰老太太做样物件儿,有的时候只是一件抹额,有的时候是一件衣裳,如今手里的,却是一个鞋面,老绿色的底,沉绿色的丝线,绣的是富贵如意纹,已经绣了一半。
春日的午后,日头和煦,微风清徐,屋子一角的高几上置了一只白瓷花斛,里面错落有致插了两枝白玉兰,静静散发出淡雅清幽的香气,与八仙桌面上的水果果香和在一处,清爽沁脾。即便是秦妈妈,在宫里时闻惯了各殿名贵的熏香,如今随着时日久远,竟是越发觉得那些熏香的味道熏得人头疼,反倒是兰溪房里的味道,清爽自然,清新悠远。
屋内,很静,但却安闲。
不一会儿,四处溜达的流烟回来报说大太太让人备了车马,匆匆出了府去,兰溪顿了顿手里的针,眼中掠过一抹亮光。
秦妈妈更是喜形于色,一拍掌笑道,“成了。”
回府几个月了,秦妈妈当然不可能闲着,如今的兰府,已经有不少她们的眼线。所以到得稍晚时,大太太回府时,兰溪这儿很快便得了消息。据说,大太太的脸色很不好看,兰溪只是抿嘴笑,与秦妈妈交换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眼色,便抛开这个不提了。
到了晚间,上房来人说太太请姑娘去一趟正房。兰溪一边起身整理衣裙,一边暗忖着今日的晚膳是在各自房里用的,这会儿母亲找她有什么事?回头看了一眼墙角的自鸣钟,她挑了下眉,心领神会,这个时辰,即便父亲今日并未回府用膳,而是在外应酬,也该回了。
心中略定了定,一路沉默到了上房,却见院里的气氛有些沉凝,半垂的帘子里没有半分声息,亲自守在门外的环儿给她打了个眼色。兰溪眨了眨眼,跨过门槛进去了,屋内已经亮了灯,但是很静,静得有两分沉凝。
兰三太太半歪在矮榻上,头却扭向里,并不看一旁坐于椅上的兰三老爷,明显是在赌气。
而兰三老爷沉脸坐在椅上,半垂着眼,手边的茶盏半掀开,却已不见热气腾袅,显见已是冷了,却并未见他续杯。
兰溪见状,心头“咯噔”一沉,父母显见是在闹别扭,是为了何事?莫非……兰溪脸色微变,若是如此,可就不好了。她还未来得及动作,若是这个时候父亲就告知了母亲,那么之后,即便行事顺利,也难保父亲会怀疑到母亲的头上,这是兰溪万万不愿见到的,顷刻间,兰溪心中如同煮沸的水一般,翻腾不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