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门帘的垂落,兰溪脸上的笑容却是一点点消失了,有些乏力地靠向那迎枕,神色有些暗沉。
耿熙吾看在眼里,目光微闪,走上前道,“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兰溪太抬眼看他,微微笑,有些嘲意,兰溪自觉自己的说法并无引人疑窦,却是终究没能瞒过他,“我想着,这回师父的卦怕是占得极准的,我是约摸猜到那劫数会应到何处了。”
耿熙吾却是听得神色一肃,抬眼看向兰溪,双眸黑沉冷冽如冰,就连嗓音也带着压抑的沉冷,“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
兰溪偷瞄了一眼他沉冷的脸色,目光在她额角暴露的青筋上停留得久了一些,片刻后,只能沉沉叹息。不说清楚,怕也是不可能了。
因着昨日见了平王,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之后又被冷风一吹,竟是受了风寒,这是兰溪始料未及的。因为如同兰灏所言,这些年,她都格外注意身体,内有秦妈妈的药膳,外有于南星偶尔开些强身健体或是预防的方子,她已是许多年未曾生过了病。这一回,鼻塞咽痛,让她成日里的难受,不小心,就是泪眼汪汪。
昨夜,与耿熙吾坦言之后,他黑沉了一张脸,竟是冷着嗓给她下了禁足令,让她这几日就乖乖待在帐子里养病,哪儿也不许去。
兰溪知道,他这是怪她太晚告诉他了。但他们之前不是闹着别扭么?她如何告诉他?至于后来,她不适应以为已经没事了么?还是昨日与平王狭路相逢,他在这才突然起了警觉,这不就马上告诉他了么?哎!这男人啊,平日里看着再成熟稳重又怎么样,一个不留神就小气了。不过兰溪也知,这当中也有担心她的成分,加上她确实难受得紧,不出去倒是也不打紧,对这禁足令倒也甘之如饴。
只是,她却也不能是永远躲着的。
在榻上躺了半日,躺得她背疼,兰溪索性让流烟服侍着起了身,又想着左右无事,便在案几上将画纸铺展开来,又将颜料、画具都一一摆开,准备作画。
前两日倒也看了这宜山的不少美景,如今兰溪提起笔来,倒是下笔如有神,加之,她如今的写意山水临摹得久了,笔法竟与她二叔祖如出一辙,一蹴而就。只是还不及画完,帐外传来动静,紧接着门帘被人掀起,一张脸笑盈盈探了进来,兰溪凤目微眯,竟是方明珠?
方明珠倒是泰然自若得很,被海棠服侍着脱下身上的披风,探头看了一眼坐在案几之后的兰溪,自然也瞄见了案几上那张半就的写意山水和兰溪手中那管蘸了墨的笔,便是不由明眸轻睐,笑道,“听说你病了,我今日特地来看看你,却是不想,你病中还这么有兴致,竟事作起画来了。”说话间,她已走到了案几边上,探头细看兰溪的画作,眼中一缕惊艳一闪而逝,“不过一年的时间,你的画技竟又精进了。这玉河秋景在你笔下,活灵活现啊!”
方明珠本就是懂画之人,都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不过一眼间,她便已看出兰溪这一幅看似随意之作,若是完成必然比一年前,她们在湖州斗画之时的那幅要好,毕竟那幅兰溪是存了讨巧的心思,而这幅写意显然却是她真正擅长的笔法。
方明珠心中热切,探头想要看得在于细致些,兰溪却突然将手里的画笔放进了手边的笔洗之中,墨色如同丝线,从笔锋里丝丝缕缕飘出,然后被清水一点点淡化。慢条斯理地将笔一点点洗干净,兰溪终于抬头看向方明珠,“你呢?你现在还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