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伸向斜下方,手指弯曲,做出抓物体的姿态。随着手指收紧,一个刀柄出现在掌心。缓缓抬手,左手加大力道,猛力一挥,就真的拉出来一把刀。
白前从那个哑小孩手中接过他刚“画”出来的刀,仔细看了看之后指着刀尾处道:“这里,弧度太大了,应该小一点。再试一次可以么?”
小孩像是没听到,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是随手在空中勾出个轮廓,便不管了。空中突然出现一把刀,落下来直接拍在地上,吓了白前一跳。
白前弯腰捡起那把刀,无语道:“我是说弧度太大了,应该小一点。嗯……让它变直,不是弯曲,明白么?”
小孩眨眨眼,终于将注意力放在白前的话上。白前解释了半天,他又试一次,认认真真的画出来一把……钩子……
白前扶额,无力道:“算了算了,你去玩吧。”
这句他反倒听的明白,从凳子上蹦下来,一溜烟跑没影了。白前将头先那一把放在桌上,反手顶在腰上,自己按摩起来。抬头看到穆悦观,一边回头看小哑巴一边往里走,面纱遮住了脸庞,看不到她的表情。
穆悦观问道:“腰痛?”
白前点点头:“有点,坐的时间太长了。”
穆悦观犹豫了下,试探道:“你趴过去,我给你揉揉吧?”
白前忙摆摆手,笑道:“不用不用,小问题——你有什么事?”
穆悦观在圆凳上坐下,抠着指甲,动作漫不经心,很明显是“我有心事”的模样。白前自然跟上,又问了一句:“怎么了?”
穆悦观忽而抬头,隔着面纱看白前,语调中带着艰涩、犹豫:“我们回藩溪吧!”
白前有点摸不着头脑,反问道:“怎么突然想回去了?”
穆悦观不回答,却压低了声音问道:“白前你……会和我回去吧?”
白前完全搞不清状况,尴尬的解释:“到底什……”
“你会的吧?”穆悦观截断他的话,问完之后立即垂着头,奋力的跟手指甲战斗。声音低迷,脆弱的像是一阵风就能吹散,“我……我知道,哥哥已经不会回来了……只剩我一个人了……”
白前听她这么说,完全中招,当即伸手想掀起她的面纱,好看清楚她的表情。穆悦观却迅速撤开,白前的手落了空,僵在原地,只能重复着问:“穆青涧只是没有音信,还说不准呢。话说,谁欺负你了么?”
穆悦观摇摇头,面纱轻晃,如流水一般。只是再漂亮的面纱,都不能替代一个人生来的容貌。白前想到她只是十几岁,今后还有几十年的人生,都要透过这面纱来看人,不免也心疼几分。
穆悦观正对着白前,声音带着哽咽,重复问:“你会的吧?你会和我回去吧?”
白前叹了口气,安抚道:“你哥回来之前,我不会丢你一个人的。只是回藩溪这件事还要好好商量下。虽说明家倒台了,但是明连和司齐还不知道在哪里,谁都猜不透会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真出了什么事,我也……我也帮不上忙,说不定还要你反过来照顾我。”
穆悦观立刻接口:“没问题啊!我可以的!”
白前苦笑:“不是这个问题。我不想看到你遭受危险伤害什么的,你明白么?”
穆悦观定定的看着白前,良久,语速缓慢的问道:“如果藩溪没有危险了,你会跟我回去?”
白前笑道:“当然了。”
穆悦观点点头,带动面纱,整个容貌都掩藏起来:“好。”
穆悦观走了之后,白前愣愣的想,自己的确是太随波逐流了些。原先是为了和明家抗衡,才甘愿留在景西这里。现在明家倒台了,只等景西找到明连,事情解决的干净利落,穆悦观不会有危险,就可以了。
但是好像有点不太开心。穆悦观说回藩溪的时候,竟然有一点点的抗拒。本能上更希望呆在这里,白前不知道是为什么。
用掌心搓搓脸,忽而就想到那个意外的亲吻了。白前的脸又有些烫,却止不住往前回忆。
和景西比起来,原离绝对是很健谈的那一种,也是很会聊天的人。在一起的时候,总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白前想了很久,心一横,拿了柜子里的东西转动手轮出门,找原离。
原离正举着小酒壶自酌,一副慵懒惬意的模样。听到白前的轮椅声,他先收起酒壶,坐正了身子。等白前走近时,他还是笑意盈盈,和煦温暖的样子。
原离问:“昨天你走的急没来及问,没摔伤吧?”
他这一提,白前想起之前的事情,反倒更窘迫了。白前讷讷的摇头:“没……”
原离释怀的笑笑:“没有就好。从一开始见你,就让人胆战心惊的。好像挪开一下视线,你就能把自己摔倒的样子。”
白前一脸尴尬,附和着:“我双腿截肢……行动不怎么方便的。”
原离忽而伸出手,掌心贴在白前的右膝上,轻轻摩挲了两下。白前神经反射的抖了抖,原离轻压住他的腿,凑近了低声道:“以后,就别走路了。”
原离的声线柔和润顺,压低之后更带了些丝丝缕缕的亲和。像是一个密闭的黑暗房间,这声音是唯一的存在。膝盖上的手没有多热,隔了层层布料,几乎感觉不到那个温度。只是压迫下来的力道提醒自己,自己的残处正被人握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