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姿挺立的站着,如松如柏,任风雪倾压不倒,可她却见得他双手不停的颤抖着,越握越紧的手指间,指节早已失去血色,惨白成一片。
他这是在拼命压制心内巨大的沉痛。
她忽的捂住嘴,眼眶瞬间湿透,却不敢让自己哭出声来。
那是他的孩子,他怎么舍得堕掉!
可偏偏他却又只能这样做,对萧沅芷,对他都好!
萧沅芷身上有蛊毒,若是怀上孩子,毒血就会渗透到胎盘,到时候生出来的孩子不是畸形就是天生带毒、早夭的命,到时候只会苦了她,也苦了那孩子,还不如那孩子从一开始就没有生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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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年关,宫里人来人往,越发的热闹起来。
一眨眼,已是襄和三十五年,正月初一这日,皇子与百官要在勤政殿大朝会,有品级的命妇们自然也要进宫给皇后请安贺新春。
由于人数众多,萧皇后并不会一一召见,三品以下的命妇们一般都只在皇后寝殿长信殿外跪拜请安,之后若是没有皇后的特别召见,便只能一直站着,等皇后下令,才能回去。而三品及三品以上的命妇们,则会被召入长信殿内,朝拜皇后。
萧沅芷到长信殿时,金碧辉煌的大殿里,已经人满为患,一众命妇见她进门,顿时皆都个个敛声屏气,恭肃严整的欠身行礼道:“太子妃娘娘金安!”
她穿一身水红色流彩暗花织锦宫装,袖口用金丝线勾勒出飞凤的图案,绣的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要展翅高飞起来,三千青丝如墨,绾成飞天髻,用一支质地光洁温润的玉兰飞凤步摇固定,步摇上垂下的流苏,自两侧自然垂下,一串串细小、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珍珠流苏,在她缓步徐徐前行中,发出一阵珠玉敲击,清脆的响声来。
她就那样,在一殿命妇低眉敛首,俯首叩拜中,脸庞上绽开温煦的笑意,向着凤坐上的萧皇后缓步走去。
有命妇大胆的抬起头来,只见那徐徐而来的太子妃,一身红衣艳光万里,遥胜云锦,恰如霞铺。
“参见母后。”她欠身正要请安,身子还未蹲下去,却已经被眼前的萧皇后一把扶住。
萧皇后将她拉到自己的凤榻上坐着,执着她的手,眉眼含笑的与她道:“你这丫头,今天大雪天的,天寒地冻,不好好在宫中安胎,跑来我这边做什么,若是你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什么万一,叫本宫如何是好!”
萧沅芷还未开口,一旁的赵王妃已经笑意盈盈的打趣道:“二嫂这是怕母后被我们几个弟媳妇抢走呢!今日正月初一,大家都来长乐宫讨母后欢心,若是她不来表现表现,母后岂不是就要被我们几个的甜言蜜语哄得团团转了,哪里还记得她!”
说罢,她掩着绣帕,一时咯咯咯的笑起来,原本殿中严肃的气氛顿时被打破,带上了欢悦的气氛,殿中一众命妇也被她的高兴劲带动了,一时人人脸上喜气洋洋。
萧皇后也顿时笑得合不拢嘴,直指着赵王妃道:“瞧你这丫头,一张嘴皮子真利落,怕是这长安城没人能及得上你了!”
赵王妃娇羞着道:“母后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还不等萧皇后回答,萧沅芷已笑着道:“母后自然是在夸弟妹,你的泼皮劲儿,我们可都是知道的,我看啊,不光在长安城,没有人及得上你,他日天下第一的泼皮破落户儿,也非你莫属!”
赵王妃瞪大着一双水灵灵的杏眼,跺了跺脚,佯装羞恼道:“二嫂,连你也笑话我!母后,您瞧,二嫂才是我们这里的泼皮破落户儿,自从二哥娶了二嫂以后,我可是听说,二哥现在晚晚都在二嫂房里过,二嫂可不就是个泼皮破落户儿,把二哥管成了妻管严。”
“弟妹你……”当着满殿的命妇,赵王妃竟然说她跟楚瑄私闺里的事情,萧沅芷顿时被她说的脸色涨红,好在这时长乐宫的宫人们端了点心茶盏上来,众人的兴趣立马被今年御膳房新出的一道糕点吸引了目光,这茬子事情也就揭过去了。
大红的缠丝玛瑙盘上,金黄透白的糕点,香脆可口,据说这是御膳房新做出来的花样,萧沅芷拿了一块放入口中,外酥里嫩,入口软糯甜而不腻。
她自从怀孕后,一直没有什么食欲,今日这道点心难得做的合她心意,她便多吃了几块,不想吃到第五块的时候,她只觉得自己腹部猛的出来一阵钻心的痛,她低头朝下看,只见大片大片的血水顺着她大腿簌簌流淌,瞬间染红了她的裙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