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年的时间,十二个月,他们的足迹几乎遍布了世界的各个角落。从南到北,从极炎的热带到极寒的北极。见识过威尼斯水城蜿蜒的河道、流动的清波,水光潋滟,亦体会过站在迪拜最高酒店的顶层,仰望天空的低垂。既能闭目感受埃及神庙的神秘,金字塔的恢弘和瑰丽,也能在拉斯维加斯的赌场一掷千金。
他们在塞班岛清澈见底的海水中狂奔,看水晶般的海浪卷起细碎的浪花;他们在50号公路中央盘坐,体会悠长而不见尽头的孤独;他们游走在玻利维亚的盐沼,感受天空之境的美妙;他们也曾静静的待在海牙老图书馆,徜徉在美得让人心碎的书海之中……
原来这就是宋北唐所谓的憧憬已久的计划——环游世界。
只是再多的他们,最后却只剩下了她和顾小橙。
最后一站是西藏,布达拉宫正对面的酒店,天空将明未明,一切都处于混沌和黑暗之中。
陶熙然不知道宋北唐是什么时候起的床,只知道自己像往常一样收拾好东西,前去敲门,准备叫他一起吃早餐的时候,房间的门却迟迟没有打开,后来到前台一问,才知道他在凌晨的时候就退了房,只身一人,什么都没带就离开了。
她蓦然想起登临一座雪山顶峰的时候,宋北唐望着脚下浩渺的大地,以及远方绵延的群山,幽幽的说起过一段话。
他说,蒙古族、藏族等少数民族有一种传统的丧葬方式,叫天葬,是指人死后把尸体拿到指定的地点让鹰等鸟类或者其他兽类吞食,让不灭的灵魂与陈旧的躯体分离,以达到灵魂的不灭和往复轮回。
他站在山崖之巅,幽幽的回过头,看着她说:“姐,天葬还有一种说法,就是将死之人寻找一处安静广阔的地方,把自己的灵与肉奉献给天地万物……”
宋北唐接下来再说了些什么,陶熙然已经记不清了,她只记得彼时的宋北唐笑容释然,本就颀长纤瘦的身体缥缈得像是一缕轻盈的魂魄,好似随时都会羽化而去。
恐惧和不安的感觉像是薄雾,在心头腾起。
陶熙然回到房间,嘱咐了顾小橙好好待在酒店,哪儿都不许去之后,便匆匆出了门,直奔他们昨天到过的雪山而去。
出租车只管送到山脚下,要想上去只能徒步。陶熙然无奈下车,一步步朝着山巅走去。路上遇到了不少登山的旅人,还有匍匐在地磕长头的虔诚的祈祷者。
天空是静谧的蓝,她的心头却像是笼罩着乌云般,刹那间便是电闪雷鸣。脚步越走越快,最后强忍住高原缺氧的不适,快速的奔跑了起来。
到达山顶的时候已是中午,放眼望去,覆盖了厚厚雪层的山峰晶亮亮的,像是铺了一层碎玉和水晶,散发出耀眼而迷人的光芒。
陶熙然双手呈喇叭状,大声呼唤道:“小北——”
她一遍又一遍的喊着,山谷里传出同样的回声,却始终不见宋北唐的身影。颓然的坐在一处干净的岩石上,她双手捂住脸,心间的懊悔像是泅开的潮水,无边蔓延。
她该想到的,她早该想到的,在宋北唐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她就应该猜到他求死的决心。
只是陶熙然终究无法接受,那样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她再也看不到他明媚的笑靥,听不到他清朗的嗓音,轻唤她“姐”,再也没有人像是执念般,给予她全部的爱与呵护。
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