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
依然是黄道武王所在矮山北方的三十里外。
甘惑满身血迹,浑身衣衫已成寸缕,眼瞳深处充满惊骇,狼狈不已,看着站在自己身前三丈外的余峰,眼瞳止不住的收缩、放大,如此反复,心中惊恐毫不掩饰的显露出来。
此时,在他身前,余峰正一脸微笑,站在地上,在他脚下,孔二、孔三的尸体正躺在血泊中,双瞳睁得硕大,似乎是不敢相信,余峰为什么敢违背诺言,并没有饶恕他们的性命。
“你??”
甘惑同样难以置信,浑身颤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但是,余峰却明白他心中所想,脸上的笑容却不由变得更深了。只是,当这些笑容落在甘惑的眼中,是那么的冰寒阴冷。
“你是在疑惑,我为什么出尔反尔,要杀了他们,对吧?”
不错。
余峰杀了孔二,孔三。
在两名受过血杀军专业杀手训练的凶人面前,甘惑别说百招了,连一盏茶的时间都没有能抗住,若不是余峰又是接连出手,助他于生死危机下,他早就死了。
直到,甘惑终于筋疲力尽,体内灵力、体力,都已经全部耗尽,余峰这才悍然出手,一拳一个,直接绝杀了两人。
在甘惑眼里,余峰的如此举动,当然是卑劣的。
背信弃义,不过如此。
然而,余峰这样做,当然有他的理由。
“真是一个没有经历过风雨和修炼界残酷的世家公子啊。”
看着甘惑眼底的疑惑和那丝惧怕,余峰不由在心底暗叹摇头,但最终还是为他先前的举动做出了解释。
“你以为,他们真的会解甲归田,脱离血杀军,伺机逃出这片天地,从此双手再也不沾血腥么?”
“不!”
在甘惑喃喃欲语之前,余峰的眼神已经变得凛冽起来,直接打断他还未说出口的话语。
“那是你以为。”
“杀手,永远不会惧怕血液。同样,他们也不会有任何恻隐之心,即便是因为心中胆怯而退让,也绝对不会放弃自己的任务。任何受过训练的杀手,都会如此,更何况是血杀军?”
“如果我猜想的没错的话,即便我大发慈悲,把他们饶恕甚至放走,那么,下一次待我们再见到他们时,定然就不是他们二人了,兴许,是十几个杀手!”
“也会,还有你那朝思暮想的侯大哥!”
说到最后,余峰的音调陡然拔高,让甘惑的心神不由猛地一阵,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他明白了余峰所言。
与此同时,他更在后怕。
超过十数个杀手的追杀,那真的是自己两人能够抵挡的了的么?
虽然余峰表现惊人,经过这么多场战斗,还未曾遭遇一败。但是,十余个杀手,这样的数量,已经达到了质变的界限!
只是,在他的心底,似乎还有一丝不曾熄灭的希望。
“或许,他们真有归隐之心呢。”
“如果,他们真的想退出血杀军,从此不再和那些杀手为伍呢?”
然而,出乎甘惑的意料之外,当听到他的这番质疑,余峰脸上的笑意反而变得更浓了。
“如果你说的对,那就是我杀错了。”
“但是,那又如何?”
“哪怕只要有一点他们继续背叛我们的可能,那么,我就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余峰的回答生硬无比,听在甘惑的耳中,如同九天雷震,让他身体颤抖的更加厉害了,就连后者看向余峰的视线,都充满了一种莫名的惊惧。
“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人?”
甘惑终于明白,余峰的心到底有多么的坚定和理智。从一开始,他便没有放过这些杀手的想法,一切只是托词,为的,只是借他们的手,来磨砺自己。
最终,余峰说完这些,视线终于再次落在面色茫然的甘惑身上。此时,他的眼神已经严肃无比,说出口的声音更是沉重。
“记住。”
“如果你想让你的家族重现光辉,并且一家独大,再也无人胆敢窥觑,那么,你一定要有一颗杀伐果断的心。”
“任何有可能成为敌人的人,都不可放过,一个都不可以!”
一个都不可以!
余峰的最后一句话,犹如一道警钟,在甘惑的心底轰然响起,让他的双瞳猛地一缩,心结彻底解开。
这并不容易。
他天性不是心狠之人,否则也不可能在成就武师境之后,还没有杀过一个人。
因为,他信奉天有好生之德。
只是,余峰却硬生生的粉碎了他心中的幻想,直言不讳的告诉他,天地是否有好生之德他不知道。但是,在修炼界,却是信奉的弱肉强食!
武者,是没有好生之德的。
凡是有这种类似“圣母”心性的,现在恐怕也早已都死去。除非,那人和甘惑一样,自幼有家族的保护。只是,家族能保护你多久?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修炼界的残酷无情。
而对于甘惑来说,今天,就是这一天!
“杀戮。”
“死亡——”
“这就是我期望的武道之路么?”
甘惑双瞳茫然,喃喃自语,陷入踌躇之中。这一瞬间,他似乎有一种世界崩塌的感觉,让他无所适从,感到浑身冰寒
然而,就在他陷入执念魔障无法脱身之时,但听余峰的声音,再次在他的心底深处,直接响起。
“不。”
“杀戮和死亡,并不是武道之路。”
“它们,只是铺就武道之路的砖瓦而已。如果你经受不了杀戮和死亡的磨砺,那么,不如就早日自散修为,老老实实做一个普通人吧。”
“难道,你以为你的家族如此静心的培养你,只是希望你好好长大么?”
“家族,也是有私心的。”
“他们需要的,是你的忠诚,但更需要你的实力。如果你现在已经成就武宗,那么,你以为你还需要为家族的那枚五阶魔核而烦心么?”
武宗?
甘惑的眼神,骤然亮起。
对啊!
如果自己现在已经成就武宗,谁敢对我甘家还有异心?
原来,一切的源头,都是我的实力!
甘惑的眼神,终于变得清明起来,他看着余峰,稍作沉吟,突然鞠身行礼,对余峰恭敬一拜。
“多谢余先生指点。”
余峰并没有侧身避让,而是结结实实的承受了甘惑这一礼。因为他知道,这是他应得的。
他同样知道,甘惑是必须要经过这道心坎的。即便这一次对他说这些的不是自己,待甘惑成长到一定程度,甘家也定有人会主动站出来,告诉他。
这就是大家族的培养方式——
先确定修炼天资,再培养其武道境界,却在最后才培养传承人的心性。
许多家族都是行使的这种流程,因此,余峰自问是没有资格去质疑这种方式的,虽然在他看来,心性不足的武者更容易坠入死亡深渊。但是,有家族作为后盾的武者,又岂会和个人相比?
身为一个大家族,他们完全有实力去保护一个小小的武师,因此,在他们看来,实力为先。
只是现在,余峰很介意带着一个拖油瓶。
甘惑的一些想法,在他看来简直是稚嫩到不行,若非忍无可忍,他也绝对不会主动谋划,以此来磨砺甘惑的心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