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蕴苦笑,沾有淡青色胡茬的嘴唇微启。“微臣知道,娘娘是来找微臣寻得一个良方。”我莞尔颔首,向前几步,随手摘下身侧的花叶,在手中揉捻。“你既已知道,何必还要纠缠。凤霏能有今日,实属不易。难道不是李太医所乐见的么?若为了她好,如此,确是最好的结局了。”我知道这么说对于李蕴,太过残忍。但是唯有纵容,才是万劫不复。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凤霏一步步走向深渊。
“天与多情,不与长相守。一人不在,花依旧。娘娘今日所言,李蕴万分感激。日后,还请娘娘能够如今日这般,照拂凤霏。如此,微臣也便能安心。至于娘娘所托药方,微臣必当奉上。”几句说话,他拱手对我郑重一礼。便沿着来时的路,逐渐远去。目光竟未有一丝留恋承禧殿,但我心知,那宫殿里的伊人定是刻在了他的心头,永不磨灭。
我深深吐出一口气,敛一敛心神。凛冽的寒风吹在我的脸上,有一种刺骨的疼痛。一步一步,朝清凉殿的方向行去。不知道走了多久,只看见远处细蓉双手我的翠拢团金织锦披风,神色焦急的四处张望,见终于寻得我,欣喜上前,动作迅疾的将手中的披风拢在我的身上,面上略有担忧之色。“娘娘一个人也不知去了哪里,叫奴婢好找。”
我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这才有了些许暖意,回道,“我又不是小孩子,瞧你如此担心。”
细蓉努努嘴唇,忽然面露惋惜之色。“奴婢刚才一路寻过来的时候,听宫里的太监说太医院里的李蕴李大人,竟然投井自尽了!”我胸口一沉,紧蹙得呼吸急切,面色煞然惨白。“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刚刚,奴婢亲眼瞧见那些个太监将李太医的尸首从井中打捞起来。”我踉跄几步,抬手掩面,眉目紧皱。心头却似被压了千斤重的巨石,透不过气来。忽想起适才他吟的那几句,天与多情,不与长相守。一人不在,花依旧。李蕴啊李蕴,这便是你开的良方么!
适才便一直觉得天色阴霾,干凛的寒冷令人透不过气来。一忽一闪的光亮从苍穹传来,明明灭灭的星空令我心上寒凉。
“主子,下雨了!”见天空洒下棉毛细雨,细蓉道。我看去,眼角的余光却瞥见远处静立一个身着紫罗兰宫装的女子。虽隔得远,看不清面容,却能清晰的感觉到她眼中的那一股戾气。细蓉将我拉至身旁的一处回廊避雨,雨势渐大,那女子却依然站在雨中,不懂分毫。我恍然,看她的身影,莫不是凤霏么?
“细蓉,你看那远处紫罗兰宫装的女子可是凤霏?”我指着远处的身影,细蓉道:“确是华妃娘娘,这样大的雨,华妃娘娘怎的站在雨中一动不动呢?”我忙解下身上的披风,“快去请娘娘过来避雨!”我语气急促,只见细蓉跑过去,凤霏却不予所动,眼瞅着她浑身淋得通透,我匆匆跑去,搓着她冰凉的双手,且急且怒道:“你这是做什么?即便你如此,李蕴便能回来了么?”
“姐姐难道没有爱过人,亦或是不知道爱人的感觉么?为何姐姐如此狠心,定要逼死李蕴方才罢休?姐姐,凤霏一向敬你,爱你。可是李蕴,他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你让我如何面对?”凤霏字字珠玑,雨和泪水混作氤氲。
我的心上似被浇了千桶冰水一般寒冷彻骨,李蕴的死不是我所料到,却是我无意酿成,凤霏恨我,我无话可说,如此,僵持在雨中,直至凤霏昏倒。
长春殿中,我拧干手中的毛巾,将湿热的毛巾搭在凤霏的额头上。太医来瞧过了,只道是淋了雨着了寒气,心烦急促,一时急火攻心所以昏厥了过去。颙琰也来看过,我便寻了个借口打发了他去。
如今殿中,除了昏睡不醒的凤霏,便只余了我与云妃二人。
“妹妹当真不愿与我讲真话么?”云儿认真的看着我,问道。“我瞧着,凤霏今日的摸样倒似当初病重的你。我本非过问是非之人,只是你与凤霏皆是我心上之人,所以才叫我忧心。”
我抿目,自从我入宫以来,云儿是我唯一敬佩之人。“李太医与凤霏是青梅竹马,姐姐可知凤霏何以会如此憎恶董佳婉莹?也是因着婉莹害得李蕴致残的缘故。”
说罢,又照料了凤霏一番,见其迟迟未醒。为避免颙琰疑心,便去了颙琰处。是夜,歇在了毓庆宫。翌日一早,便急急的往长春殿赶去。从芷芯口中得知,凤霏已然苏醒,只是不愿见我,我亦不忍勉强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