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十七清醒后,他便每日都会跑到岸边,一站便是一天。
没有灵魂的躯壳,像是被时间风化了的石头。
目光定格在海的天际,一眼万年。
夙狩知道十七是在等人,等一个永远都不可能出现的人。
他没有阻止十七,对他而言,这未尝不好。
夙狩将渊儿叫回恶魔岛,就没有打算再让他回那个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江湖。这样子很好,渊儿会在岛上一直陪着他,等时间将他对君无名的感情慢慢模糊,慢慢遗忘掉,快乐得没心没肺的渊儿就会回来了。
对于夙狩而言,时间最为廉价。
他可以给渊儿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五十年的时间去遗忘。
然而夙狩却忘了去想,渊儿愿不愿意选择去遗忘。
没有人知道夙狩的年龄,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活了多久,就连夙狩自己,也忘了他已经看过了多少次花开花落,生老病死。他活得太久,久远得他已经遗忘了属于人类的情感。
关于爱情,可以至死不渝,可以轰轰烈烈,可以缠绵悱恻,可以刻骨铭心。
夙狩却早已忘了爱情为何物。
这份感情也许曾经在他的胸膛里炙热滚烫过,也许他曾经也那般地深爱过一个人,爱得很缠绵,刻骨铭心甚至是不顾一切。但,那也仅仅是也许。
时间已模糊了曾经的岁月,记忆被掩埋在荒芜的过去,
一切都败给时间,兵荒马乱的年代,黑云压城,将士厮杀忘返,尸骨埋他乡。
如今对夙狩而言,渊儿是重要且唯一的存在,也仅仅对他一人,有想守护的心思。
这种感情,并非爱情,也并非亲情。要更为复杂,却也更为纯粹。
夙狩想守护渊儿,却不懂他的爱情。
这种感情,怎能让人甘心去遗忘?
夙狩站在树下,远远瞧着十七固执的青色背影孤单地伫立在岸边。
十七一动不动。
夙狩默默看着,心里一叹,站那的若是渊儿,定不会有那么久的耐心。不过十七这孩子也太固执了些,每日都跑去岸边一站便是一天,这几日他看得都有些倦了,这十七偏偏还是不肯死心。
记忆中那个调皮的身影和十七孤寂的身影蓦地重叠在一起,夙狩微拧了眉,心里如堵了般的闷痛。
分了下神,再看过去,十七身边却多了两个丫头。夙狩记得那俩丫头,阮儿和阿雅,一个活泼一个文静。
十七性子冷,不喜和人相处,除了他这个岛主之外,恶魔岛上的人没有一个人可以和他说话超过三句的,就连小时候一直照顾他的婆婆他也是冷冷得不搭理。
夙狩不知道那三人在讲什么,不过怎么看都像是两个丫头在一旁自说自话,十七连看都没看她们一眼,目光不动安如山。
过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许是自说自话说得没意思了,又或是放弃了和座冰山交流的打算,两个丫头挽着手双双离开了。
夙狩默默摇头,目光又转回十七身上,却挑了眉暗暗惊讶。
十七是冷到骨子里的,对人一直都是极为冷淡不理不睬,在岸边当望夫石时更是直接将接近他的人视为空气,听不见也瞧不见,一动不动比石头都敬业。
而此时应该一动不动当望夫石的十七却在那俩丫头走后扭过了头,直直地望着她们的背影,望得出神,连俩丫头最后消失在他的视野里,他也久久没有讲视线收回。
十七望着两个女孩消失的远处,夙狩暗中望着十七,看了半晌,他恍然大悟抚掌道,十七定是看中哪个丫头了!
于是心中大石落了地,夙狩甩袖子转身回山庄,一路上琢磨着如何撮合他们。
十七淡淡收回视线,目光继续遥遥望着海平面,但神情飘忽,已然有些心不在焉了。
方才的那两女孩吱吱喳喳都说了什么他并没有注意去听,知道她们走后,他才有些不对劲地直盯着她们的背影看,但若问他在看什么,连他自己都恍惚得答不上来。
忍不住想去在意,却又不知道为什么会在意。
十七皱紧眉,收敛了心神,强迫自己不再分神恍惚。
对自己而言最重要的人不该是暗延么,为何自己会轻易地被不相干旁人左右了心神?
………
“他们说的果然没错,少岛主的性子好冷漠,一句话都不和咱们说,看都不看一眼唉。”阮儿瞪着杏眼叹道。
阿雅的脸颊粉似桃花,低头笑道,“是呀。”
阮儿斜眼看了阿雅的娇羞模样,戳了戳她的脸颊取笑道,“是什么呀,刚才一直都是我在说话,你在一旁跟木头似的红着脸蛋心不在焉,瞧你着娇羞的模样,肯定是想起了你藏在家里的情哥哥了~”
阿雅又羞又怒,红着脸惊慌地左右看了看,确定四周没有人后才跺着脚嗔怒道,“阮儿我不是说过了么,不准再提他的事,若是被不小心被岛上其他人听到了就糟了!”
阮儿性子大大咧咧,却也知道轻重,忙捂了嘴凑近小声道,“矣~阿雅妹妹别气嘛,姐姐知道错了,不过你那个情哥哥你打算藏一辈子?若是让岛主知道你私藏到外人……”
阿雅忙打断阮儿的话,笑得有些苦涩,“我知道,我知道的……他也不喜欢我,我、我会放他离开的……”
阮儿心疼地抱住阿雅,叹道,“傻妹妹,别再犯傻了,那个人不适合你的,即使你救了他一命,他也不可能会属于你的……”
“我懂……他其实是天上的神仙吧,不小心落到了凡间,他不属于这里,他早晚要……要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