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呦呦走回去,手中捏着卡片,看一眼,放到一旁。夏小姐已接完电话,只远远瞥一眼便看出了端倪。
“他鲜少同人主动,你似乎有吸引他的地方。”
杨呦呦吃一惊,转头道。
“那就古怪了,我今日这样的不迷人。”
理智让她不信,但内里却又有虚荣作祟,忍不住得意,心里升起一面高扬的旗。
“男人本就古怪。不过话说回来,你爱上一个男人的瞬间,也往往不是他最体面潇洒的时刻。”
夏小姐一语道破,看见保安请走方才那个年轻司机,司机回头看她,退着走,走到门边还不忘记挥手。
有意思。她心想。因那司机模样可爱,所以并不讨厌。
“沈家实力非凡,不是人人都有你这机会。”
夏小姐说话务实,谈论婚姻如同谈论买卖,杨呦呦心想,她大约得到太多爱,所以对这东西早已厌倦,又或许命运极佳,恰好于志贤便是她真心所爱。这令呦呦突然生出一点冲动,想要问一问夏小姐,若于志贤输了那场官司一穷二白,可还会与他谈婚论嫁。
只可惜她二人关系尚未亲近到那一步,这问题实在失礼,问不出口。
“我资质平凡,并不适合嫁入豪门。”杨呦呦道,她心知肚明,连说这话时都觉得已是托大,“崇少也许一时兴起,明日便忘。”
“沈崇那种人,不会随便将私人电话当小广告随处发放。”夏小姐提点道,“你不必想太多,他们这样的人家不需要门当户对,因为没有强强联合的必要,只要求女方身份体面,而你再体面不过。”
杨呦呦一笑,心想,又是托了杨生杨太的福。
“说穿了,我怕输。”杨呦呦坦诚,“沈生英俊潇洒,爱上他非常容易,万一我爱他,而他只当我是一个消遣,那就糟糕了。”
“女人总是这样,冲锋号还没吹便在想溃逃的路线。”
夏小姐悠闲一笑,这话题也就算过去了,她中午有约,担心会迟,决定提早出门,临走时见呦呦还在,便让她忙完手头工作便回去休息。
她玩笑道:“我这里也不是血汗工厂,怎么能那样的不人性,脚好了再来就是。”
呦呦感念她的客气,忍不住暗暗佩服,也不知道夏小姐这品性姿态是如何炼成,为人处世这样漂亮,她也希望耳濡目染可以学得一二。
呦呦今日不负责外间事务,转去仓库整理,看见有詹姆斯·肯利工作室送来的一副波普风人物肖像,画中人年轻可爱,有一张温柔面孔同一对娇媚梨涡。杨呦呦端详半晌,抬头看见玻璃里印出的自己,对比再三,竟觉得有几分相似。
她问身边同事,画中人是谁。
同事回她,是沈家大少奶,卓少妻子。
呦呦心里咕咚一声,觉出诡吊滋味,但也不敢细想,仿佛踢一颗石子入井,坠到深处听不见回声,阴森古怪。
转头包装封箱,按规矩准备店内感谢信函插在包装外头,准备改日由专人登门送去。
下午三点,呦呦提早收工,本打算叫车,但恰逢今日体育场有演唱会,道路一片拥堵,的士也供不应求,不得以,只能搭地铁再转一路巴士回家。
地铁站口,巴士异常准时,人不多,但全都一身汗水,车里空调打足,可惜潮气太重,黏黏嗒嗒并不舒服。
杨呦呦寻得靠窗座位,耳朵里塞上耳机听一只老歌。
歌中吟唱:
“弥漫了烟气面前看不清的你,
未能看穿的天机,悲中乍喜。
无论那样神秘每一生都会等你。
谁是你或忘记信必总有再会期。”
车窗外阳光明媚,歌声里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枉思愁绪。阳光斜射进窗口,*辣烧得她半张面孔发红发烫。所以阳光也并不是时时叫人欢喜,炙烈时总叫人心烦意乱。
车子沿比利山道往南开,停在圣心医院门口,车门打开,陆续上来几人。
耳塞里那一首歌唱到正酣,她抬起头,第一次知道什么是精诚所至,不由自主笑起来。
贺海楼投了币,黑面神一般走了过来。
杨呦呦没想好该怎么对他,本能害羞,应当低头。但又觉得矫情,况且舍不得不看他,也想看看他打算怎么对她。
可贺海楼的外皮是铜墙铁壁,并不容易看穿,他顺着狭窄的通道往后,坐到另外一边,并没有理杨呦呦,像是用沉默来逗她。
于是她也不叫他,抿着嘴,扭头望窗外,看无数路人在烈日下奔忙。
有学校提早放学,三两个女学生靠在一起,说笑打闹。
日头再大,也总有人高兴,一首歌唱到尾声,下一首随机播放,不知道曲调忧愁还是喜悦。
杨呦呦的笑容映在车窗上,被阳光晃了眼。在玻璃的阴影里,她瞧见了贺海楼的侧面,他面无表情,但显然并不高兴,这认知压住了她心中冒头的喜悦,继而又开始疑心他其实并未看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