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东南海县西樵乡,乡公所前。
陈启沅站挤在人群中,看着乡公所前张贴的告示,满脸兴奋之色。
“原来是朝廷出台了新政策,《华商办理农工商实业章程》,嗯,鼓励商贾和百姓创办工厂,发展实业。呀,没有本钱,只要有好的想法和思路,官府审批通过,竟然还能免息贷款。太好了,趁着堂哥还没离开,赶紧去找他,这回不用再背井离乡了。”陈启沅仔仔细细地又看了两遍张贴的告示,挤出人群,往家跑去。
要说这陈启沅,他本是西樵乡的简村人氏,父亲是个教书先生,家里有十几余亩田地,考了几次科举,但一直未中,便也淡了心思,跟随兄长陈启枢做些生丝茶叶生意。
前年,听说广州发生战乱,长毛贼兵攻打官府,像他们这样的乡绅都会被抓起来抄家,于是,他们家在他兄长的建议下,将家中的田地变卖,但没想到,人人都想卖田,连低价都未能卖出去,情急之下,留着老父亲在家,他们两兄弟,跟随村里的几个乡邻跑到安南,在那做起了生丝生意来。
今年,因收到消息说父亲身体抱恙,两兄弟后便赶回家乡,却发现父亲是将他们骗回来,说是如今的官府对待百姓都很好,根本与满清完全不一样,他们的那十几亩田地也并未收缴,只是他们不会来,便达不到人均五亩地的要求,会多交粮税,加上年纪大了,想有个儿子呆在身边。
回到家,陈启沅兴冲冲地想跟兄长陈启枢说乡公所看见的告示,没想到刚进房门,就听见父亲和兄长的争吵声。
老父想两兄弟都留在家乡,而兄长陈启枢说什么都要回安南,那边的生意正上了正轨,利润丰厚。
陈启沅走进去,将自己在乡公所看见的事情说了出来,对兄长道:“兄长,要不咱兄弟俩就留在这简村吧?安南虽好,但终究是他乡。我知道兄长心很大,若是像以前的满清治下,恶吏横行,又做不了生意,十余亩地,只能糊口,兄长要去安南,父亲和我也不会阻拦,弟弟还会跟随兄长一道再去。可如今,南海已经变了天,如今是新朝廷,从那乡公所的告示来看,这官府还真不赖。要不,兄长,我们在安南不是看到过那法兰西洋人开的缫丝厂吗,利润惊人,如今恰好官府鼓励开办工厂,有好多的扶持,不如我们也开办一家?”
“什么?开办安南那样的缫丝厂?二弟,你疯了啊?”陈启枢惊叫道:“不说这天下乌鸦一般黑,哪会有什么好官府?你要真在这南海办缫丝厂,哥哥我敢打赌,不出一年,那些黑心的皂吏便会将你吃得骨头渣都不剩下。而且,办缫丝厂要多少本钱?不说蚕茧和雇请帮工,光那盖厂房,还有那西洋机器,怕是没个上万两银子拿不下来啊。”
“兄长,你我离开南海两年,不熟悉情况了。人家官府的告示上说了,如今南海县设有建设银行和工商银行,只要乡公所作保证明我们是办缫丝厂,便可以免息贷款。我们可以先以家里的田地抵押,多贷一点,只要从安南买回机器便可以,再以机器抵押,建厂房和招募人手、买蚕茧的原材料钱也都够了。”
陈启枢还是不愿听,笑道:“就算父亲愿意将田都卖掉,也才三四百两银子而已。加上我们的积蓄,全部加起来,也就一千多两,距离一万两,还差十万八千里呢!二弟,不要好高骛远,要不这样,你也别去安南了,就踏踏实实在老家守着父亲,我去安南赚些钱寄回来。”
“兄长,光靠在缫丝厂做工,闲暇时间再卖点零散的生丝和蚕茧,又能赚多少钱呢?见过那些法国缫丝厂每月的暴利之后,我就认准了要开办一家自己的缫丝厂。在安南期间,我除了帮工,还仔细学习了下缫丝技术,连洋人的那缫丝机,我也也摸清了构造,我估算过了,只要三四千两银子,就能仿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