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确实有那么一个思家,也确实有那么半本剑谱,侯青倬所做的,不过是将那个故事的主角换成了自己。真真假假,最是难以分辨,而在苦苦追寻许久终于得到答案之后,很少会有人再去探究那答案背后隐匿更深的真相。思家后人——这个身份会替侯青倬吸引开大部分人的注意力,而思家后人再现江湖的这个消息,则像是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阵阵波澜之后,不知能够惊起怎么样的大鱼。
十年了,紫月盟吃的大亏,终究是要在那些伪君子身上讨回来的。
侯青倬心中冷笑,讲到思家的惨剧时,脸上表情却恰到好处地带出一丝落寞来。他抿起唇角,本想再对司徒崇明说些什么,话音却陡然顿住,视线投向了眼前令人惊叹的美景。
不知不觉,船已行到雪涛烟浪起天隅的浩淼太湖之中。
艳丽的晚霞向天边无限辽远处延伸开去,最后的炫目光影中,远处重重山影看不分明,唯有一艘巨大的楼船以遮天蔽日的态势破开水天一色的绯红画布,飞檐丛楹,亭台楼阁,那些巧夺天工的建筑宛若蜃气楼般,静静漂浮在万顷横波之中。
天地间的盛景总能震撼人心,这壮丽恢弘的景象令众人一时不约而同地屏气凝神,侯青倬头一个回过神来,视线扫过呆若木鸡的手下,随即才转向了司徒崇明,却发现后者已经自顾自替他上好了药,仍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冰冷模样,竟是连一眼都没朝铁骨舫的方向瞧上一瞧。
不为外物所动,没想到司徒崇明的境界已到如此地步。或许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练出这样的一手剑。
侯青倬微微眯起眼睛,心中蠢蠢欲动。司徒崇明总能让他感到兴奋,这种层出不穷的兴奋感就好像会上瘾,怎么品尝也不够。他原本并不耐烦接下教中的这个任务,否则之前就不会那般以游戏心态消极怠工。可此时此刻,他忽然生出了无穷的耐心和毅力,就好像一个猎人看到了令自己梦寐以求的那只猎物。
想要扒下他鲜亮的皮毛,啃食他鲜美的骨肉,啜饮他甘甜的鲜血,将他的一切全都占为己有……
舔了舔唇角,侯青倬忽而就贴近了司徒崇明,两人几乎挨在了一起。热气喷洒在脖颈间,司徒崇明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侯青倬,不明白温文尔雅、翩翩君子的小伙伴怎么就突然开始浪了?
“司徒兄,“侯青倬将手移到他的下巴处,强迫他扬起头来,压低声音轻笑着问道:”我这伤也算是为了你受的,司徒兄是否该有些什么表示?“
司徒崇明微微皱眉,有些不解地问道:“……你想要什么?”
侯青倬打量了他一会,忽然移开了目光,苦笑道:“爱别离、憎怨会、求不得,世间三大苦。虽相识不久,我却对一人倾心不已,不知司徒兄可否成全我这一片拳拳心意?”
司徒崇明沉吟片刻,方才开口:“……你指的是谁?”
侯青倬侧过脸,目光灼灼地看向他:“这个人,司徒兄是最熟悉不过的。”
“……”
司徒崇明欲言又止地看向侯青倬。
相识不久,又跟他熟悉,整条船上也就只有那么一个人,没想到侯青倬居然……
……
…………看上他的小师妹了?
司徒男神活到这么大,脑子里从来没有男男相恋的概念,听侯青倬这么说,第一反应就是对方喜欢上了温宁,想要求他去做媒。
若能帮到侯青倬,司徒崇明是绝不会拒绝的。可温宁一直对他厌恶疏离,若由他去牵线,恐怕只会让事情适得其反罢了。
沉默片刻,司徒崇明只好开口,直截了当地拒绝道:“不行。”
竟然都不曾怎么犹豫……
侯青倬虽然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但多少还是有些受伤。他垂下眼帘,故作姿态地幽幽叹了口气,随即可怜兮兮地捂着伤口,一副身心受损、憔悴不堪的模样,整个人都挂到了司徒崇明身上:“我全身上下突然没有什么力气,司徒兄可否扶我一把?”
司徒崇明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有推开他。
看来司徒崇明此刻虽对他无意,却也并不厌恶他。既然如此,那就还有余地,只要一点点地试探对方的底线,一点点地让对方习惯他的存在,就能据此一步步地攻城略地,所谓温水煮青蛙……
侯青倬垂着头,目光微闪,嘴角牵起一抹说不出什么意味的笑意。
所以说变态这种生物,如果不是一开始就给予雷霆一击,那是很容易就会被他打蛇随棍上的。
“你们……”
侯青倬觉得气氛正好,一个尖利的女声却陡然响起。温宁站在船舱前,死死地盯着两人,样子恨得几乎想将侯青倬食肉寝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