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青倬说晕就晕,留下司徒崇明一个人在原地默默蛋疼。
但作为一个德智体美劳各项全能品学兼优的中原武林接班人,司徒男神显然不能将有限的时间浪费到无限的蛋疼中去。田玲珑和孟川夏忙着撕逼,想必不至于在这种时候为难他和侯青倬两个路人甲。所以司徒崇明考虑了片刻,还是决定趁这个时候去找自家小师妹,顺便再弄一条不起眼的小船,好带着侯青倬与温宁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楼船上那些五大三粗的仆役不知去了哪里,除了几处要紧的地方,守备很是松懈。司徒崇明轻轻松松就把各层船舱都逛了一圈,却压根没有发现温宁的踪影。
想起侯青倬之前的猜测,司徒崇明心中一沉。唯一没找过的地方,就只有底层的冰库,那里温度极低,若温宁当真在那里,恐怕处境堪忧。
虽然温宁一直讨厌他,但司徒崇明心里,一直将这些一起长大的同门当成弟弟妹妹,不说深情厚谊,终究血浓于水。
所以打开门看到空荡荡没有人气的冰库时,司徒崇明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他仍旧是不放心,走近冰库仔细找了一圈,正要出去,余光却忽然瞥见一抹亮光。
只见一枚耳环静静地躺在地上,样式很是熟悉,分明就是温宁这些天戴着的那副。
司徒崇明愣了愣,捡起耳环攥在手里,重新打量整个冰库。
为了避免频繁进出将冷气散出去,平时很少有人会来这里。冰库里自然不会点灯,门口透进来的光亮勉强能让人看清里面的摆设。
春末夏初,天气已经有些热了,这里的冰块便用得格外的快。大半个冰库已经空了,只余下满室白雾,角落里随意堆放着许多竹筐,大概是为了冰镇保鲜,里面装了大堆大堆的水果。
先前只是找人,便没去注意这些东西。
司徒崇明走过去,若有所思地拈起一枚甜香隐隐的荔枝,果实鳞状纹路的表皮泛着娇艳的粉色,这是上好的岭南重,同先前侯青倬拿来给他的一模一样。
整个冰库也仅仅只有这么一筐,显见即便以铁骨舫的财力来说,这些荔枝也无比贵重。他刚刚在楼船上逛了一圈,根本没有在其他地方见过哪怕一颗荔枝,也就是说,侯青倬曾经来过这个地方…………
压下心头的疑惑,司徒崇明将视线转向其余的竹筐。想了想,他索性将里面的东西搬了出来,全都放在地上。水果的数量比想象中少——
司徒崇明停下动作,皱眉看着底下那数量惊人的火药,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火药外面包着麻袋,而有些麻袋已经空了,里面火药的下落可想而知。因为满月宴,楼船上此时不乏各派掌门、武林泰斗。而为了安全起见,除了运送物资的船只,其他的船都停放到了楼船十里之外。茫茫太湖中央,一旦出了什么事情,楼船上的人根本逃脱不及。
温宁失踪之前,跟侯青倬在一起。
侯青倬来过冰库,冰库里却藏着大量的火药。
凉意从胸口缓缓漫出来,司徒崇明将那枚荔枝扣在手心,身体微僵。半晌,忽然猛地回头,朝着门外走去。
同船舱底层不同,上面灯火辉煌,丝竹声声。夫妻反目,暗潮涌动,这些事似乎根本影响不到宾客们的兴致。飞花飘絮,霓裳翩翩舞,广袖流云,琴曲指尖凝。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依旧是醉生梦死,依旧是纸醉金迷。
大家都是聪明人,自然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视而不见、隔岸观火,还留在铁骨舫并非想要主持公道,只不过是在等着一场大戏落下帷幕,看看自己能否在里面分到些许羹汤。
田玲珑知道这些人的心思,可她选在宾客云集的满月宴上爆发,是因为她实在忍不了那么久了。她刚毅果决,她高傲坚忍,可她终究还是一个人。
孟川夏偷偷培植自己的势力,挪用帮里的财产,养外室,给她吃避子药,为了让她在自己面前抬不起头,甚至还私下里传播流言说她不能生育,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地被翻出来,仿佛毒针一般细细密密地扎在了她的心口。
当年的事是假的,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也是假的,多可笑,原来从头到尾全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田玲珑手中拿着茶杯,无意识地用手指死命地抠着杯子沿,眼睛直直地盯着地面,半晌,忽然把手里的茶杯重重摔到了地上。
周管家正好推门而入,滚烫的水溅在他的靴子上,他却连眉毛都没动一动,只淡淡道:“夫人,老爷来找您,说请您去大厅一趟。”
田玲珑眼中闪过一道厉色,随即收敛了情绪,露出点半真半假的笑意:“他的胆子倒是不小。我似乎说过,只有高舞月死了,他才能出现在我的面前吧。“
老管家回答道:“回夫人的话,老爷拿绳子捆了高舞月,一路把她拖进了大厅。高奶娘身上血肉模糊,全是伤口,这会儿已死有出气没进气了。”
这下田玲珑倒是真的惊讶了,然而更让她惊讶的还在后面。等她到了大厅,看到的除了血葫芦似的高舞月,竟还有负荆请罪的孟川夏。
那一指多粗的荆条上,实打实好些尖刺,孟川夏整张脸都白了,微微颤颤地跪在地上,重重地给田玲珑磕了个头:“玲珑,千错万错都是我错了,我愿意改过自新,只求你再给我一个机会。”
心中微动,田玲珑垂下眼眸,笑意未达眼底,良久,道:“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