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你们,姬夏不愿与你们结怨。所以不希望你们出兵来扰乱夏城的大军。”
“倘若穹夕回来,那又是另一回事,穹夕这人定然残暴无端,你们心中未必信服但却不得不遵守,姬夏也是明白的,所以等他回来的时候你们出兵姬夏不会怪你们,只会怨恨穹夕。”
“姬夏让我转告各位首领,夏城的士兵有能力十几天攻下牟城,便有能力三五天攻下你们的城邑。”
“谁先出兵,就先攻谁!全城贬为奴隶!”
“穹夕虏获了我们万余亲族,姬夏也已经掠夺了万余东夷人,正好交换。倘若攻破了你们的城邑,不知道穹夕会换牟城的人?还是会换你们?”
“穹夕回兵还有许久,足够姬夏攻下两座城邑了。姬夏望诸位首领为自己的城邑考虑,不要去做愚蠢的事。就是这些。”
这番咄咄逼人的话激起了这些人的愤怒,但首领压下了众人的愤怒,没有立刻表态,告诉那些夏城的使者他们需要再行商量。
“姬夏说,只有两天的时间可以考虑。希望你们商量的时间不要太久。”
首领明白这是不给他们拖时间的机会,只说两天之内必定答复,便领着众人散去,叫人安排饭食与夏城使者。
城中议事会上,一些人愤慨不已,怒道:“这算是什么话?大河诸部与咱们互有攻伐,难道等这个夏城变得强大之后,没有理由就不会攻打我们了吗?一头狼想要吃羊,却指责头羊没有把角摘下来以至于可能会刺到它,这难道不是可笑的事吗?”
“现在的夏城人可以十天攻下牟城,如今掠走了这么多的奴隶后,羽翼更丰,声望日隆,将来我们又怎么能够抵挡?”
首领无奈地听完了这些激昂的言语,无奈道:“话是这样说,羊群倘若都将角对着狼,狼便无从下口,便会饿死。”
“可事实只有被吃的羊,哪有被饿死的狼呢?”
“羊从不会一同把角对着狼。而那些被吃的,往往都是最先站出来把角对准狼群的那些,因为别的都跑了。”
“如今能怎么办?你们如何确定别的城邑会自发反抗而不是赞同姬夏的提议?倘若别人都赞同唯独我们反对,姬夏大军前来,难道我们的城邑比牟城更为坚固吗?”
“道理总是对的,可不去践行道理的人总比践行的人活的更好。城邑也是一样,除非现在穹夕已经回兵,不然我们还是不要招惹夏城人。”
这一番老成之言得到了众人的赞同,那些人无奈地叹了口气,情势如此,实在是无可奈何。
“这些夏城人来说这些话,无非就是因为穹夕大军将要返回,他们想要攻打别的城邑,会担心咱们从后面袭扰。可咱们为什么要用全城邑的族人来换取别的城邑的安危呢?”
又有人站出来道:“可这样一来,和羊群拿出最弱的羊饲养狼群有什么区别呢?总有一天别的羊会被吃完,总有一天会轮到我们,那时候狼已经无比强壮,我们又拿什么去抵抗呢?”
首领摊手道:“至少现在被吃的不是我们,至于未来,谁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下面一阵沉默,包括首领在内,谁都知道这样就是在喂狼,可谁也不愿意成为狼的下一口食物——你不愿把别人喂狼,别人或许就会把你献出去。
“穹夕出兵是因为粟岳率大军北上,可谁都没有想到一座之前很少听过的城邑会以一城之力攻破牟城逼迫穹夕退兵。这都是不能想象的事,即便当年老首领尚在的时候,以他的聪慧都没有预料到,又何况我们这些愚钝的人?”
“多年前华粟初盟之时,他们也与我们互有攻伐。北边的一些小氏族城邑,朝阳升起的时候与华结盟,太阳落山的时候便祭拜苍穹,朝华而夕夷。正因这样,一些大的城邑或是毁灭断绝了祭祀,可那些小的城邑却繁衍至今,这样的智慧不正是我们要学的吗?”
“曾经那些朝华而夕夷的城邑,只在双方大军十余天便能到达的地方,十天之外便不用担心。可现在的十余天,还是过去的十余天吗?”
一干人面色晦暗地叹息着,这种与以往不同的变迁悄然来临,让他们深感不安而又无可奈何,商量了许久,终于决定答应这些夏城人的要求。
类似的争论也在其余五个城邑间展开,这些城邑共同的特点都不是穹夕的基本盘,所以有可以商谈和威慑的空间。
氏族联盟不同于郡县国家或是封建国家,氏族城邑的独立性不会让他们因为畏敌不出而被杀头车裂分尸,国家的雏形终究只是雏形,距离一个可以把数十万人统一起来的强力统治工具还有不算长却很难跨越的路要走。
可能会妨碍夏城大军下一步行动的、靠近夏城在东夷的落脚点的六座城邑有四座表示遵守这个约定,另外两个没有明确地表示却礼送了夏城的使者离开。
几天后,一支数十人的队伍押送着六七百名被绳子捆绑着的奴隶从那些城邑的附近的简单小路经过,那些城邑紧闭着大门,没有出人袭扰,双方保持着可怕的和平,双方的人的手心都浸满汗水,弓弦始终紧绷,可最终没有射出羽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