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
“北纬二十八度半,经线为零。经纬已知,闽城在哪不就显而易见了吗?”
“哈哈哈……你这经度可是你自封的。我说别处是零度子午线,闽城的位置没变,可是说出来却变了。”
“对啊,只不过我先做出来的这东西,经度以哪分东西,自然是我说的算。纬度那是天地造化,无可更改的,但是东西却取决于人。说不准要是大海之外另有世界,人家也分出了东西那也未必。”
本初先生看了看这个简陋的、只有经纬线和一个闽城的地球仪,点头道:“世界广阔八万里,或许真有别处的世界也未可知。既然闽城的位置已定,那都城在哪?”
陈健哈哈笑道:“这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这得靠本初先生您了。这经线以您为名,难不成您还不想出力?如今纬度已无问题,那这经度一旦确定,身处何处、土地几何、不也是很容易算出来的吗?”
本初先生回忆了一下那些繁复的图册,手指在闽城上方一处虚点一下道:“大约在这。果然,定下闽城,定下经度,城邑均可说出经纬所在。只是纬度易测,经度难知啊。”
很早之前就通过南北间隔测日影长短的办法推测出了子午线的长度,如果将地球看成一个纯正的球——事实上人们也是一直这样做的,在本初先生弄出来荧惑星的轨道并非完美之后才有人产生了是否纯球的怀疑的基础——那么在这个球上一看,才真真实实地感受到华夏国土其实并不大。
这种直观的差距,更让本初先生也心生遐想,如此广阔的世界,难道真的只有这么一处文明?
皱眉考虑了半天,抬头问陈健道:“你忽然和我说这些事,肯定不是无的放矢。你要干什么?”
陈健嘿嘿笑道:“想必您也听说了,我要去齐国贸易。”
“来闽城便听说了,人尽皆知。”
“我想验证下,世界是圆的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只要两地的日影高度一样,沿着纬度东西直行便可抵达。这是一条没人走过的航路,我想试试。我想,总有书本中记录了齐国那几个港口的星矢高度日影长度之类,只是浩瀚如烟,我很难查找到。本初先生精通观星术,想必一定有印象在哪本书中看过,这正是我想要拜托的事。”
本初先生回忆了一下,点头道:“有印象,应该是有记录。”
“若是能够找出一条近途,日后行船经商或是别的,都要方便的多。若是能够大致测出经度,就算是迷失了航向,在茫茫大海上也能大致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
“怎么测?”
“昼夜十二时辰,世界转动,则一个时辰转动三十度。假使脚下地球是纯球,两倍的子午线就是赤道一圈的长度。知道纬度,用矩角三角形的弦算出纬度的半径,经度一度的距离也就可知。闽城的时间必然和都城的时间不同,只要知道这个时间差,就能知道都城到底在什么地方。所以还要请本初先生帮个大忙,准确用日影测出闽城的准确时间,差的越小越好。”
稍微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也明白陈健的意思,笑问道:“那是不是还需要我的一位弟子帮忙?否则你在船上,如何知道船上的时间?恐怕还要帮你看星图、测齐国港口的时间吧?”
“正是这个意思。”
“这是好事。如果要不是我年纪大了,倒是真想跟着去看看。不过可惜我年纪大了……可以帮你找一个人。恐怕你当初在都城的时候,就有这样的心思了吧?”
“那时候纵然有这心思,却也没有借口啊。如今这分出东西的经线以您的字为号,怎么说和您也有关系。我这学宫先生年纪太小,说出话来也没多少人听,只能骗您进坑啊。”
本初先生哈哈笑了起来,又问道:“即便如此,那闽城的时间你在海上如何知道?世上又无千里传音之术,钟表庞大不说,每日所差时间又大,海上波涛汹涌潮湿。”
陈健从箱子里拿出一些早已经找人预定好的东西,看着像是北方寒冷地区富贵人家常用的暖手炉。
设计的很精巧,不管怎么摇晃,里面的小碗也不会倾斜,始终保持常平。
“在北方,这暖手炉可以保证炭火不会倾倒出来。这海上,这东西的里面可以摆放司南,保证南北准确。我又找人做了一些细沙漏,每刻钟颠倒一次,用的最好的细沙,请的手艺最好的匠人。”
“一共九艘船,沙漏配合上手炉的常平架,每艘船上找两个人专门看管沙漏,以出海时间的闽城时间为准,计算过去了多少时间,算出闽城时间是多少。九艘船,取其均值,相差不会太大。只要有一位能在船上准确看出船上此时的几时几刻的人,便能算出此时大致的经度。”
“初次无知,但只要走过一次,第二次再走只要沙漏在船,就永远不可能迷失太远。纵然偏离,也不过百里。”
“所以,关键还在于有人告诉我齐国的港口与北极星矢的切角、日影的长度、闽城的准确时间,还有一位熟知星辰太阳抬眼一瞧便知道此时几时几刻的人在船上,当然最好两个,船上易生病。”
本初先生看了看那个简陋的暖手炉改装的常平司南,笑道:“土的叫人觉得寒酸落泪的办法。”
“无奈之举。”
回身看了看自己亲手画出的本初子午线和亲手点出的、唯一一个名为闽城的墨点,本初先生笑了笑,慨然道:“回来后,第一时间告诉我齐国的港口到底该点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