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上主要说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陈健说自己会前往京城朝贡,马上使者就会抵达福州,希望高寀能够帮助美言几句。事成之后,白银八千两相赠。此外又介绍了一些本国的特产。
原本高寀初见到商人的时候,也猜到是要他往上递话,不免觉得有些为难。倒不是因为别的,还是因为倭寇和西班牙人的屠杀闹得。
若是在福建开市,距离小琉球不过两千里,只要开了这个口子,一些禁止对日出口的违禁货物就会源源不断地输送到那边。
这是徐学聚等人极力反对的原因,或者说在高寀看来是借口,但这个借口太过正常太有说服力,实在是难以反驳。总不能顶着一个通倭的名号去执意要求。
一管就完,一松就乱,他虽然自己也参与走私,但是多少还是明白事理的,只要松了口,不准出口的东西也一样会跑出去。
但是陈健信中介绍的东西却让他多了一个理由,凡是明朝禁止出口日本的货物,清单上全有。钢铁、枪炮、硝石、火药、药材……一应俱全。
这就是个很好的理由,不和这个番邦贸易,这个番邦一样会把这些东西出口到日本。而且,也可以多出一个条件,允许通商但是不准对日本出口,至于是否遵守那又是另一回事。
第二件事,则是另一种诱惑。
陈健说,既然赤县神州的皇帝委托公公监税搂钱,那么他倒是有个办法。
里面介绍了一些荷兰印度公司的情况,提议可以堵住别人的嘴,让高寀以私人的名义入股船队,转运货物,以便分红。
里面详实详细地介绍了一些货物在欧洲的价格,并且表示自己拥有海图和远洋航海的能力,为了防止别人眼红,可以偷偷地进行。
当高寀看到一斤胡椒跑到荷兰能卖出六倍的价钱时,当真是血脉贲张咬牙切齿。陈健又说一些丝绸的价格,又说自己船队如何如何穿行万里之类,意思是可以给高寀一部干股,如果能够得到神州皇帝陛下的允许、偷偷摸摸地进行那就再好不过了。
第三件事,则是关于物还是术的。
陈健又说,这些玻璃器皿、宽幅棉布,这里也能生产,只要有好的工匠。如果高公公愿意说情,允许在福建开办作坊,每年就又能缴纳不少的赋税,而且并不扰民也不与民争利。
正所谓钱生钱、利滚利。若是高寀能够同意,可以入股,当然如果可以不收税的话可以给予他一部分干股。
一则福建耕地不多,人们不能有份地生存,多出海或是手工为业。这样可以让贫民又吃上口饭,实在是一件可以盖生祠的好事。
二则这些东西本就是之前商人不曾经营的,也就谈不上与民争利,如果允许开设作坊,每年都能获得金银,人们富足。
三则是,如高寀所见的那些窗玻璃,如果能够在福建建厂生产,那么若是高公公将紫禁城的一些建筑的窗纸换为玻璃,赤县神州的皇帝陛下必然欣喜,而且所耗费的银钱不多,是公公自己的一片心意。
这三件事,除了第一件事之外,剩下两件都颇为大胆。
不管是商人还是别国的使者,从没有这么明目张胆地鼓动过高寀,但是高寀却很高兴。
他的地位是皇帝给的,别的**再多也没有用,只要皇帝一句话,他仍旧可以为所欲为。
别人最多是给他送钱,而这位番邦贡使不但送钱,而且还送他生钱的办法。他既识文断字,这些东西焉能不懂?考虑一番,但觉那些玻璃器物若是真能生产,每年收入也是不菲,又岂是几千金可以相提并论的?
再者,如果他参与走私,只要插上黄旗关税均可避免。只不过他以前最多也就是往琉球一带走私些货物,一则担心被人抓住把柄,二则他手下也没有能够远航的人。
那么高的利润,只要做成了,那金银还不是滚滚而来?
再说,按照第一件事所言,这番邦是要走朝贡之路的,而且派出的使者不日将会抵达福州,这又和自己私自建言不同,这是走官方渠道的。
只要自己适时地说上几句话,成功的机会还是很大的,许诺的那些金银也就更容易到手。
细细看过之后,将这书信付之一炬,之前信上有暗押蜡记,他也不担心被这商人知晓。
烧过之后,便问道:“那番邦贡使什么时候到?”
“小人不知。据说要到八月份才到,如今海上风浪正大。据说已经差人去往漳州,请从那里入贡。”
“漳州?嗯,那倒是处好地方。这番邦到底在何处?可与佛郎机、和兰等国有交往?”
“公公放心,这番邦比之和兰更远万里,实在是极西之地。而且此番邦中人与中土极为相似,守礼知节。据那番使说,他们本是当年三监之乱时候追逐管、蔡以及武庚余孽的周人,横渡大海而到极西之地……”
高寀闻言,放声大笑道:“可笑至极,穿凿附会。罢了,你也不知道,不过既然不是和兰人与佛郎机人,又仰慕我中土文化,那也不是不能谈的。你且在这里好生安顿,不要四处走动,也不要张扬,待过些日子我自有计较。此事万万不可与旁人提及。”
“小人不敢。”
商人扣头如捣蒜,高寀挥挥手自叫这人下去,点燃了陈健送来了煤油灯,抚摩着那张斑马皮,沾沾自喜,便想着叫人缝制一床被褥,也好将养身子。
又看看那些玻璃、宽幅平纹布、煤油灯等物,心中大悦,这还真是个搂钱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