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是一支燧石短铳,压实了铅弹。
没有人指使,也没有人操控,仅仅是出于个人的目的。
士兵们维持的秩序让人群和陈健之间有大约四十步的距离,四周人又拥挤,而且只有一次机会。
这人明白自己只要掏出枪,下一刻就会被愤怒的人群打倒,看着陈健缓缓走过,他心里越发紧张,心说如果再近一点就好了。
周围拥挤的人群让他的手臂很累,眼看着陈健就要走过去,那人咬紧牙掏出了短铳,对着远处的陈健就是一枪,在烟雾中也不知道打没打中,大喊道:“是你让一切都乱了!为国人除害!”
枪响之后,负责迎接陈健的官员和负责警戒的军官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周围的人群也轰地一下就乱了起来。
幸运的是铅弹从陈健的头顶飞过,只是打散了一缕头发,命悬一线。陈健反应过来之后,身边已经被好几个人围住。
他倒是没怎么害怕,死不死的另说,上辈子血雨腥风也算是经历过无数,抬起手摸了摸被打散的头发,失笑地摇摇头。
等了大约十几秒,发现并没有炸弹投进来,陈健终于放心这应该不是一场有计划的刺杀。
这年头最为流行的就是十步之内人可敌国,各国这样的事层出不穷。好一阵等局面控制住后,那名孤胆刺客也已经被控制住,原因很快就问清楚了,还是因为陈健的出现带来的种种变动,让很多人的日子从以往的传统生活中剥离出来,有人过得好,自然有人过的坏。
士兵们团团将陈健围住,生怕再出这样的事,陈健等了半天没等来炸弹,又听那刺客说了理由,心中也放开了,正好抓住机会为自己的都城之行引发点风波。
极力要求之下,士兵们围住陈健,陈健踏上马车,脸色如常地和众人打了声招呼。这种淡定,引来了众人又一次的欢呼。
在士兵的保护下、在官员的注视下、在那些大家族势力的倾听下,陈健语出惊人。
“共和国的国人们,我刚刚差点被杀。至于理由,你们也已经知道。”
“可是,共和国的国人们,这些玉米、甜菜、土豆、农地上的新机器、纺纱的新机器,确确实实可以让我们过得比以往更好。”
“按说一台水力的纺纱机可以带动百余个纱锭,几个人就能看过来;按说一台织机可以织出原本两倍的布匹;按说土豆玉米的种植,可以让原本吃馒头的每个月吃上一次肉,让原本吃不饱的至少能吃饱。”
“我这样想是没错的,按照数学来算也是没错的,可结果却并非如此,所以我差点挨了枪。”
“国人们,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到底是这些新东西的错?还是别的什么东西的错?谁来告诉我?”
“国人们,那些失地者的痛苦,我已经找到了解决的办法。你们知道大荒城的存在,可是移民需要钱、需要造船、需要种子耕牛……那里有成片的值得开垦的土地,可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土地空着,长不出粮食。没有劳作的土地,价值何在?可国内却是大量想要劳动却不能的失地者,承受痛苦。这合理吗?是什么禁锢了劳动?是什么禁锢了国人财富总量的发展?”
那些来迎接陈健的官员和军官,以及大家族势力的一些人,听到这的时候,脸色比起陈健刚才遇刺的时候还要白上数倍,可眼看着这些人已经被陈健煽动起来,已经有人再喊不合理,已经有人再问为什么……这时候制止已然不可能。
不少人暗暗擦着汗,心惊肉跳地担心陈健又要喊出什么吓人的话,心说这可真是服气了,一回来就开始折腾,这才叫唯恐天下不乱啊。谁能想到一场欢迎会能扯这些?你说你爬上去喊一声共和国万胜、指着那些新作物说这是共和国美好的未来,这样多好?大家都笑呵呵振奋不已,怎么还没进城就先捅出这么大的事?
杀又不敢杀,制止又没胆,名望在那摆着,终究只能期待一场秋雷劈死陈健就最完美了。
然而陈健却压了压手,让四周的声音静下去,用一种仿佛为民请命般的语气喊道:“国人们,我会以国人议事大会代表的身份,提出提案:征收累进税、征收超额土地税,统计全国的失地者,批量将他们移民到大荒城、移民到南方大陆。既然一些家族是共和国的支柱,是国人的守护者,难道这时候不正是让他们用另一种并非枪炮战马的方式来保护国人的时候吗?”
他不怀好意地冲着四周激动起来的众人鞠躬行礼,在一阵又一阵欢呼中走下了马车,看着远处那几个脸色苍白的人,一脸严肃心中却憋不住笑。
让那些人革自己的命?痴人说梦。
可他们不革自己的命,国人议事大会传统的神圣性,可就被一个否决提案自我毁灭了。
配上一番国家与国人的宣传,这件无中生有无事生非的事,很快就要搞得天下皆知。
陈健向来不靠神仙皇帝的施舍,只不过有人有幻想,那就只好帮那些人打破这幻想——不是我们没想过靠施舍和良心,是事实证明这无效。
趁机制造了这样一个大新闻,画了一张必然破碎的大饼,陈健施施然地坐进了马车朝着都城进发,心安理得,面色红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