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源于哲学,同时又反过来影响人们认识世界的观点和看法,尤其是唯物的世界观,需要三个科学基础才能立足。
进化论、能量守恒的热力学定律、力学。
力学的出现,导致了机械唯物主义成为一种重要的思潮,让人们第一次尝试去解释人的所有宏观意义上的活动,并且用力学去解构整个世界。
能量守恒的热力学定律,让运动成为一种不是凭空出现的、有一个看不到的类似神明上帝陡斯所操控的神秘,也为物质不灭和能量不灭以及能量物质之间的转化提供了思想基础。
进化论,则让有人格的神或是类似的产物难以存在,当人不是有人格的神所创之后,那么评判历史的角度也不会用固定的人格人性的道德说教去判定功过是非,而只能涌向生产力与生产关系这种类似于动植物守道而存的方向——有圣人、神、上帝等凝聚了人格人性的东西存在,人的行为就必须以这种凝聚的人格人性道德来评价。
道没有人格,所以不仁而视万物为刍狗,因而与众不同。道与圣人之争,大抵是无人格的泛自然上帝与三位一体的上帝之争,若上帝没有人格,那么也就没有那么多的守旧天主教的道德禁忌。圣人也是一样,因为他是人而不是不仁的天地之道,所以评价一个人需要从距离圣人的远近来评价。如何评价一个人,需要史观和世界观,世界观又需要哲学,哲学又需要科学成果定律的反馈,这是一个绕不过去的圈。
陈健很清楚想要变革社会关系,首先要变革经济基础,这一点在闽郡已经沿海数郡已然开始,并且将要不断持续下去。
这种变革不是他一个人可以操控的,即便影响也难以做出太大的变动,但在世界观上的改变则是可以利用名声和之前积累的一切加速促进的。
这也是他在都城将精力放在这上面的重要原因之一,闽郡的事已经不可挽回,就算他死了,闽郡那些新势力也必须会谋求自己的发展和未来,那些已经产生的思想和矛盾也不会因为几个人的死而消亡。但在他现在做的这件事上,可以有效地缩短人们改变认识世界的方法的时间。
电石氰熔体到尿素再到羊以尿素为唯一氮源的这条大约需要三年的路,可以跨越生死之间的鸿沟,巩固物质不灭守恒的世界观。
水合氯醛镇静类药物的路,可以将人们对于精神、灵魂、情感甚至人性人格的思考搅乱,矫枉过正地、过早地让人陷入一种物质决定一切的迷惘之中。
乙炔溴化缩合乙醛的路,可以将有机无机的争论打破,让人们意识到有机无机的划分是无意义的。和酸碱一样,这些看似复杂的化合物也有一种类似酸酐与酸一样联系的东西或是官能团,决定其属性的是那些东西而不是有机无机这种并不是太必要的分法,或者说这种划分法无法指导现阶段的研究,从而让对方的观点沦为一种将人和鸭子都归为两条腿的动物这种诡辩的划分方式。
按两条腿还是四条腿划分不是不行、不是不对或者说没有绝对的对错,但是没有意义。
没有意义不等于错,但没有意义等于没有意义,这很重要。
一旦这一道鸿沟被跨越,不仅仅是单一学科的进步,更是可以用舆论造成巨大的社会影响——世界上没有什么不可逾越的东西,任何的血统论、固化论、修养论、家族底蕴论都将丧失存在的基础,人们将会期待一个起跑线公平的社会,都有从无机跳到有机的机会,而不是被宣布这是一条跨不过去的鸿沟。多数人也更期待在起点的时候是公平的,渴望累进税、遗产税、平权、平等、自由这些听起来让人与人起步的时候更公平的东西,将有机的子嗣变为无机的微粒,大家一同起步。
借由此时的拜科学教或是说萤火之光划过黑暗以为是烈日当空的时机,用进化论铺垫出人的社会性和同一物种性以及人族命运共同体的社会主义思想;用化学铺垫出起点公平的反绝对自由放任思想;用物理学的力学和能量守恒定律铺垫出唯物主义哲学基础。
看上去走了条邪路,但于此时的生产力水平应该是条思想启蒙的捷径。
也是一条走出了和欧洲的出脱于基督教神学和复古自然法截然不同的启蒙时代之路。
欧洲有欧洲的启蒙方式,这里有这里的启蒙方式,大洋彼岸的中华大地也该有符合自己传统的自发的启蒙方式。
殊途。
同归。
大道三千,终归于一。
陈健不敢确定自己走的这条路会不会走的太歪以至于歪向天际,因为到现在已经没有历史可以借鉴了,所以一切只能走下去,让时间去评断对错。
正如很多年前引他走入学宫圈子的木老先生不给他取字时说的那样,正如在闽郡已经心伤疲惫告别了政治的湖霖说他的那样。陈健推测了可能的后果去做,而不是不知道后果去做,或许这就是他们担心的缘由。
只不过此时已经风烛残年的木老先生并没有想那么多,在陈健与对方论战之初,他就第一时间站出来帮助陈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