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纾的瞳孔骤然一缩。
只见顾如归裸露在宽松睡裤外的半截小腿上,有一片密密麻麻的红点,有些点已经开始发青,看起来格外可怖。
她震惊地抬头看向他,“这是?偿”
顾如归俯身,不动声色地把裤腿拉下,语调淡漠,“如果沈小姐觉得我怠慢了你,那么抱歉。首先,我的腿摔伤了,所以并不能像你口中所谓的绅士一样与你站起来礼貌交谈;其次,我也没有必要和不请自来的你恪守礼仪。撄”
阿纾扑过去,把他的手推开,直接把他的裤腿撂高,果不其然地看见那些小红点不止在小腿上,就连膝盖上方也都是一样的痕迹,她倒吸了口凉气,抬头看向他沉着声音道:“这是摔伤?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摔得能摔成这幅模样?”
“这不关你的事。”顾如归脸色有些难看,直接拉过一边的床褥将自己的腿盖得严严实实,声音暗了几分,“沈纾,我已经给你机会,若是你再不出去,不仅你的朋友会被追究刑事责任,就连你也无法避免。”
这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祁皓凡和冯重同时出现在门口,前者没有看清屋内的景象就着急地问道:“如归,你有没有事?”
顾如归看见他,脸色蓦地一变。
冯重先发现阿纾,不免惊讶,“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祁皓凡这才发觉房间里还有第四人的存在,看清是阿纾时也格外地吃惊,他抬起腕表看了眼时间,蹙眉道:“我听歌儿说,你是下午的飞机,现在这个时间,你应该在飞机上才对……”
此刻看到与顾如归相貌几乎如出一辙的祁皓凡时,阿纾已经没有太多的震惊,她缓缓起身,凝着顾如归墨潭般漆黑的眸,嘴角尽是嘲讽,“顾如归,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对我说实话吗?”
顾如归抿唇不语。
她冷笑了一声,视线移向门口的祁皓凡和冯重,“他不说,你们来说好了。”
阿纾外表看起来温温软软,可她在律师事务所里却有一个外号,叫做“霹雳”,形容她上庭的时候一针见血,从不拖泥带水。
此刻,她凛着神,迫人的目光中有些咄咄的意味,看得祁皓凡和冯重有些心虚。
“那个……”已经阅人无数的二人此刻竟然难得地舌头打结。
顾如归视线在三人身上扫视了一圈,脸上终于有了些情绪,“沈纾,你闹够了没有?”
“没有!”阿纾指着祁皓凡,控诉地问:“顾如归,你不是说我认错了人了,那他又是谁?”
“咳咳!”祁皓凡支手在唇边咳了咳,“我想,或许你们需要一个单独的空间。”
说罢,拉着冯重出了门并顺手把门关上。
一室静谧,只余二人的呼吸声起伏。
阿纾望着沉默不语的顾如归,嘴角扯出一丝极苦涩的笑意,“我以前有个当事人,她的儿子患了白血病,我给她做辩护的时候去看过她儿子,他身上出的红点跟你腿上的一模一样,半年后,我听说他因为等不到匹配的骨髓过世了。”
如同在法庭上做陈述一样,她字句严肃清晰,可是细听就会发现她的声音在颤抖。
阿纾停了很久,才阖了阖眸,望着他一字一顿道:“所以顾如归,你也会死吗?”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如同鸿毛一样撩过人的面颊,带来淡淡的痒意。
可这痒意却好像会钻骨穿髓一般,侵入你的肺腑、你的脾脏,窒得人呼吸骤停。
顾如归额上青筋暴起,垂落在身侧的手悄然握紧成拳。
他的反应已经直接给了阿纾答案,一时之间,她只觉得心中彷若轱辘碾过一样,除了细细碎碎的疼痛外再无其它的感觉。
双唇几乎咬出血,她听见自己哑着声音问他:“你现在的症状必定有一段时间了,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病情的?我离开亦或是……我离开前?”
顾如归的双拳缓缓松开,抬头看向她,声音已然平静得听不出一丝起伏,“沈纾,现在纠结这个还有什么意义?”
呵~
喉头涌上一股咸腥,阿纾突然好想笑。
有什么意义?他问她有什么意义?
事已至此,他怎么可以如此云淡风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