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苏妈妈来敲门,苏卉还在床上睡觉。苏妈妈让苏卉陪她去市场,苏卉拉起被子往脑袋上一蒙,含糊不清的拒绝,“不去。”
苏妈妈坐在苏卉床边,苦口婆心道,“你回来这么多天了,都没陪妈出去走走。”她伸手搭在苏卉的被子上,轻拍了拍,和颜悦色道,“苏老师头疼的老毛病又犯了,你哥还在睡,你嫂子大着个肚子出门也不方便,就只有你是最佳人选。”
“我也在睡。”苏卉闷闷的声音从被子底下传来。
昨晚因为回忆起高中时的事,苏卉的精神很不好,又因为睡前和高中的朋友张晓潼打电话聊到很晚,又和廖颜言几个老同学在群里聊到深夜,所以苏卉很疲惫,很困。
冬天的早上本来就属于温暖的被窝,她实在不想跟着妈妈去市场,那是吃力不讨好的活。
她是不会去的。
苏妈妈静等苏卉掀被子起床,可等了一会儿被子底下的人毫无动静,就像陷入深度睡眠当中一样。
苏妈妈不开心了。
“你不去我怎么办?这年货也没买,鸡鸭鱼肉也没凑齐,你不过年啦。你说你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都多大的人了还赖床。你现在还没嫁人就不陪我逛市场了,要是以后嫁了人我是不是就没有你这个女儿了?”女人一啰嗦起来还真的是要人命,尤其是苏妈妈这个当了半辈子老师的人,最擅长的就是训话。
“好啦,好啦,我去。”苏卉掀开被子,睡眼惺忪的看着母亲。
回家真烦,连个懒觉都不给睡。
苏妈妈笑了,站起身往外走的同时还不忘催促苏卉,“快起来洗漱,穿多点外面冷。”
苏卉看着妈妈走出房间关上门之后,烦躁的抓乱了自己的长发。
今天二十九号,明天大年三十。
市场上依旧热闹非凡,熙熙攘攘的大妈大爷,全是来买年货的。今年似乎比往常热闹好多,苏卉站在一家店外面,看着门口和老板娘讲价的妇女,伸手捂住自己的脸。
她一个成熟的知性女士,为什么要听妈妈的话来这里跟着一群凶悍的妇女凑热闹。
她来市场根本就不是陪逛,事实上她充当了人体版的行李箱,左三袋右两袋,每个袋子都装得满满的,她觉得自己的手都快要断掉了,偏偏母亲还乐乎的回头冲她说,“待会儿上前边买东西去。”
她瞬间眉头紧皱,虽然很累,不想再跟着折腾了,但她还是没有说出口。等母亲从粮食铺走出来之后,她又跟着到了另一间店。
母亲进了茶叶店,她站在店外,东西放在脚边,她正俯身看着鱼缸里的金鱼。
看着看着,忽然想起好多年前,在她高考之前的那个新年之际,她也是如现在这般陪妈妈上市场去采购,她记得当时自己在这家茶叶店前等妈妈,就像现在这样站在门口看着鱼缸里的金鱼,然后沈泰森在背后叫了她。
那年的她已经不再和沈泰森见面了,也不再对他有所期许。
当他在背后叫她时,她恍惚了一下,强忍住猛地回头的欲望,眼眶溢满泪水,却始终正面看着金鱼,没有转身。
“苏卉,你好吗?”当时他在她背后,声音低沉的说了这句话。
听见他的声音,苏卉的身子僵住了,她不敢回头,她怕看见他之后,内心建筑起来的高墙会轰然坍塌,所以她始终背对着他,没有说话,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她假装没有听见他的声音,私心想让他误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对不起。”他还是说话了,嗓音沙哑,“对不起,苏卉。”
苏卉压抑着呼之欲出的眼泪,控制住自己慢慢泛酸的心,她强迫自己不要理会。
最后,他走了。
苏卉叹了一口气,当年因为顾紫的事,她很难再和沈泰森相处下去,甚至一度认为是沈泰森间接害死了顾紫。
后来,强烈的悲痛慢慢被时间冲刷,她也开始正面事实。
现在,站在茶叶店的门口,看着鱼缸里自由自在畅游的金鱼,苏卉心里在想,今年还会不会遇见沈泰森。
他还会不会站在她身后,小心翼翼的喊一句,“苏卉。”
“苏卉。”
苏卉猛地瞪大眼睛,身后的声音异常熟悉,很真实,不像是从回忆中传来的。
苏卉缓缓回头,默默在心里祈祷,别是他。
别是他!
唉。
“你好,学长。”苏卉轻声喊了一句,脸上已经布满礼貌的微笑。
沈泰森没想到会再见到苏卉,他以为那天在学校见面之后,苏卉会不再出门,会躲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因为他知道,苏卉其实还是不愿意见到他。
不过幸好,苏卉脸上是笑着的,虽然那笑容很浅,未达眼底,只是礼貌的笑容。但是只要能见到她,他心里还是很欢喜的。
“你陪你妈来的?”他也依稀记得当年他陪母亲来采购年货,偶遇苏卉的事。
苏卉保持着礼貌的微笑,轻声说,“是呀。”她朝店里指了指,“我妈在里面。”
沈泰森没有顺着苏卉手指的方向看去,他的眼睛始终定在苏卉脸上,淡淡的微笑,看不出他的酒窝。
苏卉局促的时候会不自觉的伸手将脸颊边的头发别到耳后,这是她后来养成的习惯,她的微笑有些假,口气也有些冷淡,“我进去挑茶叶,你慢走。”
连学长也不叫了,直接用“你”来代替。沈泰森的剑眉微微往中间收。
苏卉转身走进茶叶店,脚步略微有些急促,身后没有熟悉的声音,她知道沈泰森还站在原地。
进了茶叶店,苏卉以为就这样算是解决了,然而并没有。
从茶叶店出来没多久,与妈妈走在拥挤的市场二街上,她们准备再买些青菜就回家,妈妈刚蹲下挑菜,苏卉站在边上看着,谁知身后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还是那个熟悉的声音。
“苏卉,我们谈谈吧。”
苏卉没有回头,语气很平静,如同在与陌生人对话般,“学长,我们之间没有可谈的事情。”
是的,没有可谈的事情。
就算有,也已经不重要了。
沈泰森却不罢休,上前一步,走到苏卉的左侧。
心脏就在左侧,曾经那里因为他的靠近而剧烈的跳动着,扑通扑通的就像会冲破肌肤跳出来般。而今,她的心跳平缓而有力,是非常健康的速度和速率。
那里,不会再为他而发生改变。
他说,“难道不能叙叙旧吗?我们好歹也是高中同学。”
高中同学,原来他们已经仅仅是高中同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