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苹丝借给塞隆手帕,让他能就湖畔清洗伤口
“你应该先跟同族做朋友。”蕾苹丝真心建议,她看着不远处,一群人族学生在踢足球。
虽然学校的校旨摆在那,但学校诞生的背景本来就是因为水火不容的某两族,对方既然以坎特贝斯的身分入学,那就不要老是往魔族那边凑近阿,何况现在假名多方便,特别是对贵族和皇室。
塞隆垂眸,连看都不看,显然远处那些喧闹欢腾声根本打动不了他。
黑发间透着一点碧绿,似乎是在偏眼看蕾苹丝,他犹豫低声道:“坎特贝斯,他们不喜欢这个姓氏,说出来会被笑、被打。”
蕾苹丝没说话,少年瘦弱无力的外表的确无法承受这个姓氏的重量。
她皱眉道:“你们……不是很尊敬勇者吗?”
塞隆摇摇头,倒是把浏海拨到一边,露出半只水绿的翠眸:“坎特贝斯爵士有十七个儿子,但只有皮可斯才是坎特贝斯夫人唯一的儿子……”
如果不是他有那么一点天赋,被翡翠术士学院寄信认可,他现在应该还在下人房吃着硬面包吧?那面蕾苹丝看不见的左脸忍不住勾起讽刺的微笑,但右臉依然是黯淡一片。
“他们告诉我,我母亲是被魔族杀害的,要我拿起剑做个坎特贝斯。”
“可是,那种必须拿着武器,伤害别人的感觉……”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病态白的肌肤下是突出的骨头,瘦弱得一点美感都没有。
“我不想再体会了。”男孩似乎终于从梦里醒过来,心甘情愿做一个凡夫俗子。
“所以,如果我当时没出现,你会动手吗?”蕾苹丝忍不住问,一种古怪的感觉在内心膨胀。
塞隆一愣,最后还是诚实地摇摇头道:“不知道。”
蕾苹丝静声,她始终离对方有一段距离。
看着少年默默清洗伤口,不知道为什么,她竟是想起了远在魔境的戴门
她发现自己面对塞隆时的复杂情绪,不是只有因为坎特贝斯的尴尬感,更多的还是一种古怪的熟悉感。
塞隆,很像戴门。
一样瘦弱的少年,一样背负着沉重的姓氏,一样和族群格格不入。
第一眼看到塞隆,蕾苹丝彷佛回到她第一次与戴门见面。
他瘦巴巴的、浑身灰蒙蒙的,像一只脏兮兮的小老鼠,头上的角虽然没断,但却有不少磨损。他穿着一片大破布遮住他的全身,但当蕾苹丝靠近时,却能清楚感觉到他的紧绷和退缩。
带他过来的魔仆浑身上下都是不少抓伤,攻击似乎是这个流浪在外的男孩唯一本能,他不信任所有接近他的活物,而在之后,他甚至好几次都试图想要杀害他的父亲,魔族的王。
蕾苹丝隔着袖子,下意识按住当初被对方抓伤留下的浅浅伤疤的位置。
不过塞隆和戴门还是有一点不同的,也是最好的,那就是对方根本不是做强者的料。
“不做勇者,你要做什么?”蕾苹丝不自觉问出来。
塞隆身体一僵,他转头看向女孩,那道碍眼的浏海又遮住了他的眼睛,蕾苹丝皱眉,忍不住伸手拨开。
就像是推开一道细碎的垂帘,无伤大雅,却让藏在里头的翠绿宝石无法再拒人于千里之外,只能乖乖将女孩柔美的身影清晰倒印在绿色的湖底,同时压入心底,不着痕迹地拓印收藏起来。
“真漂亮…..”蕾苹丝不禁出声,但很快又懊恼地摸了摸眉头,她这是被龙族的同学感染了吧?
塞隆眨了眨睫毛,每一次羽睫的搧动都更显得碧绿幽幽,像是沉淀了颜色更深的山河。
蕾苹丝欣赏着那对罕见的美丽绿眸,又重复上一句问题:“所以,你想做什么?”
轻柔的气息突然凑近,塞隆只觉得两颊烫得不舒服,额头可能也被窜上的热度影响。
他一眼都不敢眨,只能承受着那陌生的热度,有些懵懵懂懂道:“做、做一个……漂亮的人?”
“嗯?”
塞隆猛然惊醒,意识到自己说出了一个蠢答案,赶忙补救:“呃….不知道!”但随后又后悔了,对方给了他除了古精灵语课外说话的机会,他就这样白白浪费了?
蕾苹丝不介意:“我是说四个术院,你想去哪一个?”
“没有特别喜欢的,”塞隆垂睫,摇摇头,突然反问:“蕾苹丝,觉得呢?”
“阿?坐下聊吧。”蕾苹丝耸耸肩,拉起白袍,往草皮一坐。
她知道自己这样有些多管闲事,但她实在不想看到对方再度出现那种表情—那种任意决定践踏别人生死的麻木—那种已经占据她弟弟眼底的颜色
站在她身旁的塞隆愣在原地,直到少女仰头对他微笑,才慢慢尊下身。
只是他动作拘谨,柔软的草皮并没有让他感到舒适,特别是身旁的视线投射过来,他下意识抓紧草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