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阴恻恻看了他一眼,“我手起刀落才是最厉害的。”令狐玉感到脖子那里一阵凉意,同时颇为替上了贼船的杜衡糟心。
好的消息是,从铺天盖地的关系网里,真让顾衍誉揪出了这么一个人。此人名为高继英,他后娶的老婆跟陈御史有点远亲关系,平素最爱在乡里打着陈御史的名号招摇撞骗、欺行霸市。高继英这个不成器的个性是被他哥哥宠出来的,后来父母相继过世,兄弟二人生活难以为继,他十二三岁的哥哥四处打点关系进了宫,这才有余钱接济在宫外的弟弟。
高继英原本就被他哥哥纵容着,成长了一个非常跳脱的年轻人。在哥哥骤然进宫成了太监之后,他幼小的心灵承受不住这个打击,对忍辱负重的兄长缺乏理解,又加之少人管教,这块朽木越发地不像话起来。
他哥高成英当初虽然是无奈之下进了宫,做了阉人,却也觉得自己让弟弟和家族蒙羞了,故而对这个纯粹无比的流氓地痞十分纵容,利用自己在宫里盘活的那点关系,时刻准备着替他善后。在宫里被磨炼出了好几个心眼之后,高成英意识到自己那点权力,其实都来自于他主子对他的信任,他不能无度的消磨下去。所以在弟弟迎娶了第二个老婆之后,高成英知晓了这个婆娘跟陈御史之间的远亲关系,就改为把名号挂在陈御史头上,继续替他不成器的弟弟收拾烂摊子,纵容着他横行乡里。
哦,忘了说,高成英是太后宫里的大太监,读过几本书,模样标志,又是一个心思活络的。这对丈夫早逝,儿子争权的老太太来说,真是一个再可心不过的人了。
令狐玉走出了顾衍誉的屋子,顾衍誉已经睡得近乎昏迷。嘉艾小心翼翼拧了帕子来给她擦脸,杜衡没好气地说,“你现在就是给她一刀她也不会醒。”言毕从嘉艾的眼神里发现自己似乎太血腥了一点,只好气呼呼转回药庐,往她药罐子里多加了几味没有必要的苦药。
嘉艾继续替她擦着脸,顾衍誉似乎睡得连呼吸都懒得进行似的,让嘉艾凭空生出在给死人整理遗容的错觉,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那天之后接连发生了很多小事。
第一件事,高继英嗜酒,在他醉后回家的那条路上,恰逢县太爷嫁姑娘,他醉得东倒西歪,不长眼的轿夫与他发生了争执。高继英脑子里昏天暗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路边摸过杀猪匠的刀,再一刀扎进了那人的胸口。县太爷大怒,被众衙役围困之际,高继英当街大喊出了陈御史的名号,问谁敢动他。
第二件事,因敢于上谏被提拔了官职的骆同方听闻此事,隔日便拿到了朝堂之上来说。慷慨陈词,痛心疾首。此事发生得太及时,正中七王下怀,于是有察言观色之人再推波助澜,高继英当街捅杀轿夫之事被下令彻查。
第三件事,高成英收到宫外风声,心知这次不下猛药是捞不出这个弟弟了。于是费尽心思打点了几个熟识的人,有心之人悠悠拉着他开口,“七王已经下令彻查,涉事人等无论官职大小一律严惩不贷。成公公求人不如求己,您伺候的那位随便说句话不比我们这些小鱼小虾管用么?”
第四件事,令狐玉把一封他也不知道内容的信笺送到了倚翠楼的洛莲手上。
至此,令狐玉的事情已经做完。
有些人天生通透,你指点一句,他便可闻弦歌知雅意,接下来的事,是高成英该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