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的眼中全是恳求,像极了一个人在黑夜中濒临尽头的求救,劼崖伸手揽过了他的肩膀,也不知道是在问他还是问自己:“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我不相信!”
“不相信?呵……不相信又有什么用?”
劼崖嘲讽的表情,让男孩的心像是被狠狠地刺了一下,他倔强地握紧了拳头,只管扯着嗓门大喊:“我就是不相信!我还不想死,我还想再见到她……就算她不在那里,我也一定会去找到她!“
劼崖缓缓地松开了自己的手,整个人瞬间就颓丧了下去:“你不相信?我也不相信……但命这种东西,不可能让你好过,你没有办法,也想不明白,连认输都不行,哈哈……其实我也不相信。”
“你笑什么?”
男孩突然质问着,声音不停地发抖。
劼崖只是摇了摇头,毕竟这么小的孩子,什么也不懂。
“你笑什么!”他赶紧又问了一次,“我想活下去,我有理由活下去,这有错吗?难道我病了就该死,难道这么多人都该死吗?”
他突然站直了身板猛地伸手直指着身后。
这间棚屋横竖不过八十人,却是整个疫区最小的一块地。除了尚能起身的人都围在了中间,其余的不过是在躺着等死而已。
在这间屋子里,祷告也只不过是说给自己听,让心再平缓一点,让怨恨再平息一点,以至于真的来临的时候,这件事突然就有了解脱的意义。
说真的,好像并没有听到哭天抢地的道别,目送至亲的人离开,同时知道彼此很快又会再见面。
如果有一个人突然站起来说:“我其实不想死!”
那么劼崖现在所做的事情,无非就像是在告诉这个人:“你不想死又有什么用……”
男孩又重复了一次:“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我又不是害怕……但凭什么要我认输!如果一定要把我们分开,等我长大了,等我有了办法,我就算是把它劈开,就算是变成了鬼!我也要找到她!”
男孩的誓言直直地击中了劼崖,头脑里像是有一块地方被撬开了口,喷出了心底的五味杂陈。
曾几何时,所有的一切都化为了齑粉,这样的行为他并不是没有过。
不同的是,就算有了第二次机会,他依然选择了同样的屈服,所以男孩此时的话,仿佛是抬手扇向脸庞的耳光,他突然觉得在这个男孩面前,自己的退缩,只是件极其狼狈,甚至不堪入目的事。
他手里还握着那几枚种子,他低头看了看,头脑里有几句话来回翻滚冲撞着脑仁,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还给我!”
男孩冲上前夺回了那张帕子,有一两颗顺着他抢走的动作落了下来。
劼崖赶紧弯腰去捡,男孩却在头顶铆足了劲地大喊:“不用你帮忙!明明那么多人……就你可以!我要是你,我绝对不会像你一样!”
男孩眼神里的绝望被此时的愤怒一点点地淹没下去,他看了看手里的东西,牙缝里咬出几句坚决的话,转身跑走将劼崖一个人留在了原地。
远处的祈祷声一直没有停,趁着此刻的沉默远远地飘了过来。
“这个地方还需要你,去做一个勇敢的人……”
“彷徨会欺骗,但我不会……”
“如果由我来维护仅剩的善良,我一定高举着这份权力。此间没有不平等,你可以选择自己的那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