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铃的眼睛从头至尾都一直没有离开长老身上。她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看着爷爷训斥剑哥哥,生怕爷爷气性大了,又会痛得整夜整夜睡不好觉。是以,她一双亮晶晶的大眼里满含着担心。长老心中一酸:自己一双孙儿孙女,到头来,竟然还是这个小小的孤女,到最后,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
司马剑见老人还不下定决心,心中焦虑,不由得上前一步,伸手就去扶老人的身子,想二话不说,先将他带离为上。谁知,长老却突然一把抓住他伸出的手臂,厉声道:“阿剑!”
“是……是。爷爷?”
过激的动作,似乎令得老人有些接不上来。他扶着孙儿的手,深深的匀了几口气,这才缓声,但坚定地说道:“我不走。你,带阿铃去。”
“爷爷!”
“爷爷!”
司马剑和阿铃齐声惊呼。阿铃扑在老人身上,“哇”的就哭了出来:“我不走,不走!爷爷,你不要不要阿铃!我就在爷爷这里,我哪儿也不去!”
老人颤颤巍巍的抬起枯瘦的手指,揩了揩她脸上挂下的泪水,安慰道:“没有事的。爷爷已经命不久矣。他们没有必要再杀我一个糟老头。阿铃你要听话。”
司马剑心中彷徨之极。正在怔怔出神,忽见老人的神色如刀般向他刺来:“阿剑!”
“……”司马剑张了张嘴,想应声“是”。可是心中已经料到老人会说的话,这一声只觉口中干涩,喉咙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不论如何也应不出来。
“剑儿……”长老放缓语气。如何不知孙儿心中的难以委决。“……你是个孝顺的孩子。难道,你认为我这把老骨头,还经得起沿路的奔波么?够了……爷爷活这么大岁数,早已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只是阿铃,她,她这一生……总之,你须得答应我,不论怎样,都不能让这孩子受到一点点的伤害。除非你死!你懂了么?”
司马剑直觉爷爷话未说尽。但此刻心中混乱之极,哪里有那闲心去深究?在长老目光灼灼的逼视下,他喉咙哽咽,终于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轻声应:“是。”
“大人,他们已经近了,不能再耽搁了,快走吧。”侍卫的五觉都曾经得过锻炼,这时,带着腥甜气息的空气中,似乎已能听到密集而轻盈的脚步声。听起来,竟都是训练有素的刺客,并且为数绝不在少。
长老又更加迫切的道:“就如同你对阿蝶一般护着她,你明白么?”
“是。我明白。”司马剑嘴唇哆嗦着,应声中已带着一丝哭音。
“大人,来不及了!快走,快走啊!”
司马剑一咬牙,在老人严厉的目光下,上前拖起阿铃就走。一拖,她却死死的拽着老人,竟没拖动。司马剑索性一把将她抱起,喝道:“不准哭!你一哭,就把所有的追兵都给引来,到时候爷爷怎么办?”
阿铃一听,赶紧双手捂住嘴巴,可是两串眼泪却扑簌簌的往下掉。不停的掉。隔着衣服,大滴大滴的,都落在他的肩膀上。又渗透进衣裳里面,烫着他的肌肤。小脚还拼命地,一下又一下的踢踹在他的胸腹处。可是,这些许的疼痛,又哪里及得他胸腔里面的疼痛更甚呢?
司马剑听阿铃脖子上的小铃铛还在“叮铃”作响,随手将它扯下,胡乱塞在怀中。目光四下一张,问道:“我爹娘呢?”
“老爷和夫人已经先行一步了。”
屋子外面月朗星稀。血腥味已然很重。司马剑环视一圈,树影憧憧,也不知二老跑去了哪里。他心中暗自祈祷,脚步不停,抱着阿铃随意挑了个方向便往密林当中钻去。两名侍卫从后相随。
阿铃伏在司马剑的肩膀上,只见几人后面,倏地出现了无数黑色的人影,一条两条……霎时间,竟然密密匝匝,眼里所见全是!似乎是从树上生出,又仿佛是从地下冒出的一般!她吓得赶紧闭上了眼睛。似乎不去看,那些可怕的影子就会自动消失掉一样。
“呵呵。”司马剑身后的侍卫忽然笑了出声。阿铃忍不住张开眼。只见两个容颜丑陋的汉子脸上都流露着满不在乎的笑容。一个道:“阿铃妹子,哥哥说过会保护你的,你还怕什么?不要怕,再多的坏人,哥会帮你挡着。”
另一个亦笑:“你少吹牛,等会看谁吓破了胆子吧!”
“嘿嘿。哥两个,走着?”
“走啊!”
阿铃眼里的月光不住不住的往后倒退。她看着两条高大的身影义无反顾的回转过去,迎面扑向了如潮水般涌来的黑影。那些黑色的潮水就这样被他们铜墙铁壁一般的身子挡着,一时再也无法前进。继而,最终淹没了他们……
阿铃双手死死的按着嘴巴。她没有哭喊。只眼泪一颗颗的,安静地落进草丛,落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