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众多来访者中,有一个探病者的到来倒是颇为出乎蔡妩意料:这不是别,竟是司空府大夫丁氏。
丁夫来的很随便,也没有拿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没有摆开司空大夫的架势让附中众去迎接,只像是平时邻居串门一样,带了个大丫头就来到军师祭酒府。彼时蔡妩正就郭嘉吃药问题和郭嘉磨嘴皮子:这孩子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吃药吃伤着了,对着汤药的表情就跟是要被灌砒霜灌鹤顶红一样,死活不想张嘴。蔡妩为这事儿没少费心思,软的是眼泪汪汪瞧着他,赢得是威逼恐吓吓唬他,最后连哄郭奕那套类似喝了以后有奖励都拿出来了,就差真给郭嘉掰着嘴往里硬倒,可郭嘉这边真是油盐不进,一碗药热了凉,凉了热,倒了重煎,反复折腾,没一个半两时辰根本伺候不来。蔡妩每次见此都觉得自己特科幻:这哪是嫁老公啊?这分明就是养儿子吗?
等她看到丁夫来访时,正被郭嘉折磨的神经衰弱的蔡妩,很自然很缺线的给丁夫抱怨起了郭嘉的难伺候性,结果却引来了丁夫一段不为知的私往事回忆。
“呀,这是身福中不知福。慧儇啊,可知道许都城有多少女羡慕和奉孝还有文若跟薇儿的伉俪情深?”丁夫眉梢带笑地看着蔡妩,声音不疾不徐,仿佛是讲一个长故事的前兆。
蔡妩傻乎乎地摇头,一点没有觉悟地说:“羡慕薇姐姐还好说。羡慕?羡慕什么?嫁了个不着调不靠谱的浪荡子?”
“自然是羡慕:就算奉孝真如所说是个不拘礼法,不守俗规的浪荡子,可他待却是一心一意。”丁夫轻笑着眨眨眼,神情变得有些恍惚,声音也幽幽的说,“跟说个从来不怎么跟别谈起的事吧。”
蔡妩傻眼儿,有些愣愣地看着和往日很不一样的丁夫,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言语:她这样子一看就是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来找聊天来了,可问题是她和丁夫还不算太熟吧?而且丁夫理论上说是她家老公的领导的夫呢,这领导夫找下属老婆聊天,肯定会或多或少涉及些领导**。听了是不好,不听还不敢推辞,蔡妩真心觉得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好丁夫似乎也察觉到这个问题,安抚地拍了拍蔡妩的手:“不用想那么多。就是看着投缘,才想跟说说心里话的。按理,和奉孝的年龄,都能做的子侄辈了,看就跟看自家侄女一样,没那么多顾忌的。”
蔡妩闻言心里惊了一下:敢情丁夫不糊涂,那她这是要……
“司空大定下此次随军的出行名单了。曹昂亦其列。”冷不丁,丁夫说了这么一句,让蔡妩豁然抬头,眼睛眨眨的看着丁夫:她很敏感地意识到,刚才她提起曹操的时候说的是司空大,而说到曹昂时也是叫的名字,而非一贯的昂儿的称呼。
丁夫脸上复杂地笑了笑:“其实昂儿跟着他父亲出征,这做母亲的又是自豪骄傲,又是忐忑担忧,实不知道该怎么处着,心里不太安静干脆就出来走走。没想到这一走竟来了这里。”
蔡妩微低着头,也不出口打断丁夫说话,只眼观鼻鼻观心的做一个忠实听众。
“昂儿不是亲生的,知道吗?”
“啊……”蔡妩愣了愣,张嘴错愕了好半天才小声喃喃道:“……知……知道那么一些的。”
丁夫挑挑眉,继续叙述:“昂儿的母亲是的侍女,姓刘,叫阿黛。是个很温顺和婉的姑娘,从小跟一起长大,又随着一起陪嫁到曹家。就跟身边那个叫……呃……杜若的丫头是一样的。”
“嫁老爷四年没有子嗣,后来自己做主把阿黛嫁给了他,这才有的昂儿和昀儿。还有烁儿,可惜烁儿命苦,降生以后就体弱多病,没过三岁就早夭了。”(作者注:历史中没有清河长公主闺名的记载,此处曹昀为笔者为记述方便所取。并不足为靠。)
“阿黛怀烁儿那一年,正赶上黄巾之乱。老爷被奉命奔赴战场,那时候昂儿还不到六岁,昀儿更小,只有两岁。谯郡家里留和阿黛整日担惊受怕,怕他战败,怕他受伤,怕他生病,怕很多很多。阿黛是个心思细的,有些东西闷着不肯说,却脑子里来回的过,时间长了正常尚且受不住,何况她一个有身子的。所以那年冬天生烁儿时,折腾了整整两天才算完,烁儿出生以后,娘俩身子没一个好的,当娘的阿黛没熬到开春就托付了幼子幼女撒手寰。那会儿也没工夫考虑许多,只想着对得起阿黛临终所托,就是再难再苦也不能给几个孩子委屈受。可惜烁儿到底福薄,没多几年就随他娘亲去了。”
蔡妩听这话心里有些奇异感觉:丁夫这话听着像只是叙述一个平淡无奇的伤心往事,仔细一琢磨她自己现的境况,竟能发现,其实丁夫她这是有意无意开导她也说不准。
“烁儿去后没多久,秀儿就因为坏了身子被他派从洛阳专门送到了谯郡的家里待产。其实秀儿很好,虽然出身低微些,但确实也没像那一竿不三不四的一般整日想着勾心斗角,汲汲营营。虽然老爷纳她是谯郡,可她真正待的最久的却是洛阳,官场之上帮了老爷不好。可那会儿年轻,对着老爷觉得他有和阿黛就够了,对秀儿是没一丝好感,眼不见为净。加上她回谯郡回的太不是时候,昂儿他们的母丧未出,紧接着又没了亲弟弟,这会儿她来,还是怀着身子来。只要一看到她就能想到阿黛他们母子,心里就难以平息。对着她也自然没什么好气……”
蔡妩对着丁夫讲的这段真有立刻开口打住捂住耳朵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见的感觉:这绝对属于司空府内宅私事,听不得的。丁夫,您绕了吧,别再说这个问题了,知道多了会不好的。
丁夫像是看透蔡妩所想一般,笑呵呵地瞧瞧蔡妩:“跟说这个无非就是想说现也已经不再年轻了,想法和那时自然也不同。再说后来看他一个接一个的纳进门,心里也没那么多气性了。仔细想想,秀儿无非就是不合时宜的时间撞了的眼罢了。虽然和秀儿之间有时会因为一些事情不太对付,但实际上心里已经想开了,而且对着孩子是真心喜爱。嘛,不过就是这样:没哪一样才会看着哪一样更宝贝。眼里,司空府的孩子,不管男孩儿女孩儿,都是极好极可爱,所以,奕儿去司空府给丕儿,彰儿他们当伴读的事,不必太多介意。”
蔡妩眨眨眼,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丁夫。心里暗自佩服这个女的心智和缜密,果然,能做曹操正室的,绝对不可能只有相声的口才,除了这份儿细致入微的智慧,她还有远比她表现出的多得多的韧性和品格。蔡妩觉得通过今天这番话,她开始有些喜欢丁夫了。
丁夫则是没有丝毫停顿的继续着自己的话题:“女到了这个岁数就知道自己该靠什么,能靠什么了。呀,也不多想其他的了。就想昂儿昀儿他们能好好的。这回随军听老爷意思是要锻炼锻炼昂儿,这个当母亲的这会儿心情好像又回到黄巾之乱兴起那个年代,唉……”
蔡妩抿抿唇,抬头看着丁夫很陈恳地说道:“夫,您真的是个好母亲。真的。”
丁夫笑着摆摆手:“什么好母亲,不过是爱护犊子的老太婆喽。”
蔡妩咬着唇随着丁夫的话淡淡的笑。笑完心里暗暗转开心思:
前一阵子她一直担心一个问题——正史上郭嘉这次到底有没有随军。有的话,以蔡妩认识的郭嘉性情来看,应该不会让曹营发生那种事。没有的话,是不是也是因为他出征之前病倒了?仔细揣摩,自然后者的可能性自然更大一些。
蔡妩那会儿思考得出这个结论后就觉得被当头泼了一盆凉水一般:正史上他战前病了,这会儿他战前又病了。那是不是说她做的这些努力其实是白费的,他还是会像她所剩不多的记忆里叙述的那般英年早逝?这也是她那几天睡梦不安的主要原因:前头已经出了一个与史相同的戏志才,那还会不会再出一个与史相同的郭奉孝?她害怕,害怕自己做什么都改不了最终结局,害怕眼睁睁看着他,看着他们(左慈,典韦,高顺)一步步走向自己的既定命运。
可是今天丁夫的话让她重新燃起一丝斗志:不管怎么样,还得再上试一试。郭嘉那里去不了,她相熟的还有典韦呢,总不能他也去不成吧?
于是晚些时候送走丁夫以后,蔡妩叫来柏舟:“派去请舅爷来。就说有要事找他。”
柏舟被她郑重的样子吓了一跳,也不敢怠慢,亲自骑马去了典韦府上,把跟典满玩亲子游戏玩的堪比武术教习的典韦给请到了军师祭酒府。
典韦进了厅看到一眼一脸严肃的蔡妩,心里正纳闷:妹子到底有什么急事,这么急火火的把叫来时,就听蔡妩劈头一句:“大哥,去宛城记得戒酒。”
典韦傻眼:“妹子,不是被奉孝给吓坏了吧?放心,俺这体格就算喝……”
“能喝多少都不能喝!不管谁请都不许去!”蔡妩脸一板,一副挺唬的模样,竟把典韦看的有些发愣,下意识呆呼呼地点了点头,点完头典韦反应过来,摸着脑袋不解地问:“为啥?”
蔡妩卡巴卡巴眼睛,发现自己不知道怎么解释典韦这问题,只好没好气地回答:“没有为什么,就老老实实记住就成了。这和命关天有关!”
典韦怔住,有些不解有些担忧地瞧瞧蔡妩,然后试探性地问:“和哪家命有关啊?”
蔡妩灵光一闪,脸都不红地哄家:“自然是和的。”她估摸着以典韦这性子说是关于他,他肯定不意;说她的话,他还或多或少会上心些。
果然典韦听完以后虽然疑惑:为啥征战南阳,妹子不去也能牵扯她的命关天。但还是郑重地点头答应了下,紧接着关切地问了句:“是不是南阳那里有谁欺负过妹子?”
蔡妩微低着头沉吟片刻以后继续开始忽悠:“是!有个叫……叫贾……贾诩的。当年跟随阿公他们出行时,就遇到过。就是他欺负了了!记得到了那里打仗的话,不管是抓了他还是绑了他,杀了他砍了他都可以。反正不能让他落了好!是蔡妩的义兄,得为出这口气!”
典韦听完眼一眯,铜铃般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凶光,沉着声对蔡妩保证:“贾诩是吧?俺记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哎呀,我勒个去啊。赶上这么个点儿更新不容易啊。我老妈快催睡觉催惨了。
奉孝,乃这个不省事的。吓到孕妇了。
丁夫人吧,我喜欢这个女人,她做事真的很有风格啊,触了她底以后,管你是天皇老子,面子照样不给。
咳咳,文和,你很冤地被二姑娘盯上了呀。
乃们觉得文和会被典韦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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