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漠走出马车,吹起了暗号性的口哨。
不一会,密林中又出现一辆马车。
驾车的人是伊凡,而他那辆马车内躺着的人则是秦天黎。
“伊凡,你快来看看碧落,她是不是要醒了?”
秦天漠催促着,将伊凡从他的马车上拎下来,带到自己的马车上为碧落检查。
伊凡把了下碧落的脉搏后,拿出银针在碧落的*穴上一扎,很快,碧落的胸口就起伏了起来。她的眼睛缓缓地张开,虚弱地看着眼前的两人。
“太好了!太好了!终于醒了!终于醒了!!”
秦天漠激动不已地抱住伊凡,伊凡尴尬地忙支开他,“我们还是快些带他们进城吧,以免凤莲澈反应过来后追来。”
“他不会起疑的!为了这场戏,我可是把自己毕生的演技都拼上了!”秦天漠自信地说。
“你那点演技不要也罢。若不是你真拿刀冲进去和他拼命,他怕是早就怀疑了。”伊凡的担忧地说,“以凤莲澈的分析力,他应该很快就会觉察出来端倪,眼下这两人的身体都太过虚弱,我们也不宜再急于赶路。还是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把他们的身子调养好了,再启程回京。天漠,你把碧落送到我的马车里,这样我们才能掩人耳目。”
“好!”
秦天漠把碧落抱了起来,送到伊凡的马车上和秦天黎并排躺在一起。
然而,就在秦天漠刚刚将碧落放下时,碧落却拉住他的衣袖说:“三哥,送我去西戎那里……”
“什么?!”
秦天漠以为自己听错了,就趴下去伏在碧落的唇边又问道:“你刚刚说了什么?”
“送我和大哥,去找容成诀……我知道平安在哪,可以为大哥拿到解药……”
“不行!”伊凡掀开车帘走了进来,“且不说现在大祁和西戎正兵戎相见,你若去了西戎只会被那容成诀再抓起来当做人质。单就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不容许我再看着你冒险。当务之急,是必须找个地方,好好地把你的身子调养一下。”
“伊大哥,你听我说……”碧落又拉住了伊凡的衣袖,“平安他现在有危险,如若我们不回去找他,怕是永远都无法从他口中问出解药的方子……”说了一半后,碧落又歇了口气才继续说:“而且,我必须要回到他身边去,我不能再一次看着他离开我……”
“伊大哥,求你了~”
面对碧落的恳求,伊凡真的没办法拒绝,当年平安死时的一幕又出现在他的眼前,那样伤心欲绝的碧落,那样痛彻心扉的碧落,让他如何忍心看碧落第二次再经历那样的痛苦?
于是,他点头答应碧落说:“好,我送你回去,但我要跟你一起去西戎!”
“我也跟你们一起去!若见到那容成诀,我就和他面对面,一对一的干一场!”
“你啊,还是少添乱吧!”
碧落还想再说什么,伊凡却没有给她机会,带着秦天漠来到马车外,调转车头准备向西戎的军营前进。
马车刚刚走出没多远,忽然身后的大祁营地内传来厮杀的声音,秦天漠忙拉停马车回头看去。
只见大祁的营地方向升起了大火,黑色的浓烟弥漫在大祁的营地上空。
“糟糕!容成诀偷袭我军营!”秦天漠判定道。
此刻大祁军营正在被一大群从地底下忽然冒出来的毒蛇毒蚁围攻!
有了上一次町城的作战的教训,凤莲澈这次在选择进攻西戎的突破口上做足了功夫。
他避开有山的地方,防止了容成诀用滑翔翼从天上偷袭的可能;选择地势平坦风向不固定的平原,又防止了容成诀放毒烟毒害大祁士兵的可能,而且一马平川的平原地带,更容易让凤莲澈的红衣大炮发挥威力。这一次他发兵前打造了上百门红衣大炮,就是为了对付容成诀,他要用红衣大炮,将西戎炸得寸草不生,片甲不留!
凤莲澈还在整个军营外的十里地内散上硫磺,防止容成诀再放出什么毒虫子之类的东西伤及大祁士兵,但他没有想到,今日这毒虫毒蛇竟然从他们营帐下凭空冒了出来,而就在大祁军营内因毒蛇毒蚁乱做一团的时候,容成诀带兵偷袭了大祁的营地。
厮杀声,惨叫声从营地的方向传来,秦天漠的心紧紧地揪着,握住缰绳的手攥的指节发白。
“天漠,你回去吧!我去送碧落!”
天号着不又。伊凡接过秦天漠手中的缰绳,让他回去帮忙。
“可是……”秦天漠不放心碧落。
“你若跟我们一起去了,只会让碧落更多一个人担心。你是大祁的将军,这个时候应该和你的士兵在一起奋勇杀敌!有我在,一定会拼死保护碧落的安全!再说了,我只是个大夫,那容成诀也不会为难一个大夫。更何况,我们不是听说,那容成诀中了蛊毒吗?也许我可以用我的医术为他解毒,这样他便不会杀我,更不会为难碧落。”
见秦天漠还犹犹豫豫,伊凡恼怒地一脚将他从马车上踢了下去,拉起缰绳丢下他就跑起来。
秦天漠在原地僵站了一会儿后,这才拔剑跑向大祁的军营。
“驾!驾!”
伊凡驾着马车,带着碧落和秦天黎朝西戎的军营奔去。
刚刚跑出密林,就被两匹急驰而来的马追上,那骑在最前的人是凤莲澈,他身后紧跟着魅影。
“秦碧落,你给我回来——!!”
凤莲澈大喊着,在他被点穴不能动弹的时候,他反而真的冷静了下来,仔细地回想整件事情,然后就发现了诸多的疑点!
秦天漠怎么算准了碧落今日会死,还提前准备好了棺材和马车?
除非,这一切都是秦天漠和秦碧落事先就串通好的!
可惜的是,这边凤莲澈刚反应过来,那边容成诀就带兵冲杀了进来,于是在魅影为他解开穴道后,两人花费了好一阵工夫才摆脱容成诀的人追上碧落。
伊凡才不会停下马车,他听秦天漠说过,那凤莲澈将碧落困在营地内,不让秦天漠去探视。若不是因为凤莲澈,碧落也不用选择假死脱身这样冒险的办法,要知道这法子稍有不慎就可真的会弄假成真啊。
这个时候的伊凡还不知道,若不是怪蜀老人从中帮了他一把,凤莲澈也不会这么晚才反应过来碧落是假死。
怪蜀老人自从被凤莲澈抓走后,就一直想着要逃走,无奈凤莲澈派了杀手一直寸步不离地盯着他。这次魅影将他从蜮山带出来,对怪蜀来说就是个天大的好机会。他看出来凤莲澈对碧落的在意,才故意说碧落已死,想在凤莲澈倍受打击而放松警惕的时候逃走。
此番大祁军营一片混乱,那怪蜀老人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给我停下来!!”
凤莲澈大吼着,却在即将追上碧落的马车时被一群从天而降的黑衣人挡住了去路。
这群黑衣人中有一大半去负责围攻凤莲澈,而剩下的一小半则追到了伊凡的马车上,将伊凡击昏后,驾着马车朝西戎的营地奔去。
这些人是容成诀派出找伊凡和碧落的杀手,今日他们终于都不辱使命。
碧落本就身子虚弱,马车的颠簸让她又再次昏睡了过去。
她并不知晓就在她昏睡不醒的时候,外面的世界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容成诀的十万人马将大祁的军营践踏的满目疮痍,三十万大祁军遭到前所未有的打击,死伤惨重,剩下的十八万大祁军被迫后退到河口城内,以城墙将西戎兵挡在城门外。
容成可欣所要的七日,是为了替容成诀争取挖通地下通道的时间,那通道直达大祁的营地下方。毒虫蛇蚁是容成诀送给凤莲澈的见面礼,紧跟其后的则是事先就在埋在大祁营帐下方通道内的炸药。毒虫一旦被放出,容成诀就会点燃炸药让整个大祁军营四处开花。
这一仗,让容成诀真正获胜的理由并不是他的地下通道偷袭,也不是他的毒虫蛇蚁,而是他抢占了一步先机,在凤南夕决定偷袭他之前就动手攻打了大祁,而且他选在了碧落去世,凤莲澈大受打击,无心应战的时机。
碧落此刻躺在容成诀的营帐内,虽然意识苏醒了,却并没有睁开眼睛,因为她能感觉到有一双熟悉的手正在温柔地替她梳理发丝。
她知道,那人一定是容成诀,不,应该是叫他,平安。
碧落不敢睁开眼睛,她害怕自己一睁开眼睛,这种久违的温暖就会瞬间消失;她害怕一睁开眼睛,就和他瞬间远隔千山万水,她宁愿自己永远这样躺着,永远不醒来……
她醒了是吗?
七日不见,她竟然瘦成这样,虚弱成这样?
凤莲澈究竟对她做了什么?!他不是也喜欢她吗?怎么会让她变成现在这样?!
碧落,别睁开眼睛。求你,再假装一会儿。这样我也可以假装不知道你已经醒了,继续像现在这样守在你身边……容成诀难过地想着,他的手指轻轻地从碧落的发丝间穿过,就像很久以前,他还是平安的时候,曾为碧落梳发。
“容成诀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子,给我滚出来!”
怪蜀老人暴跳如雷地闯入了营帐,指着容成诀的鼻子大骂道:“我把我好好的一个徒弟交到你手上,你却害她失去了一双手臂?!现在,你竟然还守在这个女人身边,将我的徒弟一个人晾在一旁?!容成诀,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我怪蜀当年就不该救你!!”
“你以为本王愿意伤害可欣吗?!当时情况危机,本王若不这样做,可欣现在早死了!!你说本王背信弃义,那你见过像本王这样以身养蛊为他人解毒的小人吗?!”
容成诀为自己反驳着,凤南夕拿来的毒蛊是一种及其毒辣的蛊虫。容成可欣的毒根本不可能一次解除,普通人若是服下那毒蛊,顶多也就只能挨过一日的时间,可一日之后呢?你又让容成诀去哪里找毒血为容成可欣解毒?
所以凤南夕也算准了当他送来毒蛊的时候,容成诀只有自己服下一个选择。因为只有容成诀懂得毒蛊之术,知晓如何才能在服下毒蛊后还能延续自己几天的性命,用毒血为容成可欣解毒。而这毒蛊的狠辣之处就是,蛊虫留在人体内时间越长,它所产生的毒素就越多,中蛊之人的性命就越更加垂危,而且每多留一日,蛊虫在人体里活动的时候,所引发的痛苦会让中蛊之人生不如死。
凤南夕认为,就算容成诀熬过了三天,用自己的毒血为容成可欣解了毒,那他容成诀也必死无疑,或许在这三天内因受不了毒蛊发作时的痛,就自行了解了自己。
可凤南夕没想过容成诀是那样一个疯子,他用针灸之术将那蛊虫圈在自己身体的固定位置,每日需要毒血之时才将蛊虫放出来,之后又重新将蛊虫困住,防止它侵蚀自己的五脏六腑。
为了防止蛊虫死掉,容成诀每日都服用剧毒养蛊,之后又每日用草药蒸煮自己,将体内多余的毒全都排出来。可即便这样,每日毒蛊活动频繁的时候,他还是会痛的生不如死。那种感觉就像有头猛兽被栓在身体里,虽然它无法乱跑乱蹿,但愤怒的猛兽还是会在困住它的牢笼内撕咬碰撞,最痛的时候,容成诀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要四分五裂了。
“那是你应该做的!你是可欣的相公,为了她,你应该受这些苦!更何况,可欣当年为解你体内的毒,所受之痛不比你今日之痛要少!你不过就为可欣坚持了三天以身养毒血而已,你可记得可欣当年为了你,割了自己多少刀?!”
“本王当然记得可欣为本王付出的全部!本王也从未觉得今日为她所做之事有多了不起!本王只想让她觉得幸福而已。你若真为她着想,就不要再在可欣面前提手臂之事!”
“你以为我想提那两条手臂吗?可欣那丫头的两条手臂上,密密麻麻的刀疤就是她为救你这个白眼狼所留下的所有证据!是你没有照顾好可欣那丫头,也是你害她没了手臂!如今,我可以不提那手臂,可你容成诀若敢忘了,我怪蜀一定会为可欣那丫头讨回公道!”怪蜀老人指责着。
“说起照顾,本王倒是想问问你这个做师傅的,何以突然失踪,在可欣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却不能替她保住手臂?”容成诀反问着。
“你别管我去了哪!我怪蜀又不是你的手下,凭什么要向你个小子汇报行踪!”
怪蜀不能将凤夜澜的事情说出来,因为当年他在蜮山采集草药的时候,不幸坠入山崖,是菩提村的村民救了他,这次凤莲澈将他和凤夜澜安排在蜮山,他知道凤夜澜的身份特殊,若说出凤夜澜还没死的秘密,就势必会将整个菩提村推入到危险之地,因此他不能说。
“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为何要纳这个女人为妾?!”怪蜀掉转话头,指着床榻上的碧落问。
“本王不是你怪蜀的任何人,娶妻纳妾之事也自然不需要你来过问!”容成诀不屑地回答。
“好,我不问!反正这女人也是个祸水,谁留她在身边就会给谁带来灾祸!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解自己体内的毒蛊,怎么让自己活的更久一点——!!”怪蜀恨恨地说着又离开了营帐。
碧落听着两人的对话,心中对容成诀和可欣之间的感情又有了新的了解。
可欣当年为救平安一定受了很多苦,她应该得到平安的爱,平安和她在一起是理所应当的。倒是她秦碧落,不该再出现在她们之间,不该还试图要找回自己的平安,找回平安对碧落的爱。
她的平安死在了四年前,如今的容成诀是容成可欣的相公,她才是介入她们之间的第三者……
想到这里,碧落的内心再次涌出一股哀伤,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到有一滴眼泪从她的眼角悄悄滑落。
容成诀回头看了眼躺在床上继续装睡的碧落,故意咬重发音地说:“今生我容成诀宁负天下人,都绝不会辜负容成可欣!秦碧落,你对本王来说,只是一个过去而已。”
说罢,容成诀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刚刚和怪蜀的那番对话,是容成诀故意那样说的,故意把他和容成可欣的过去告诉碧落。
如果他和碧落上一代的恩怨还不能让碧落对他容成诀死心的话,那么他和容成可欣之间的这些故事,应该会让碧落明白,他和容成可欣这辈子是绝不会分开的,而她秦碧落也应该知难而退。
从碧落那里离开后,容成诀一个人喝了会闷酒,之后他带着酒壶摇摇晃晃地走到关押伊凡和秦天黎的地方。
就在容成诀的人把伊凡他们抓来的当晚,容成诀就见了伊凡。当他取掉自己脸上的面具时,伊凡一时间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原来你是平安?可你既然活着,为何不回去找碧落?!”
这是伊凡问容成诀的第一句话,不等容成诀回答,伊凡的拳头就已经朝容成诀挥了过去,“你当年怎么可以不告而别!怎么可以忍心将她丢下?!怎么可以这么多年都不来找她?!!平安,你怎么会是西诀王?!!!”
被打了一拳的容成诀擦去唇角的血渍后回答伊凡:“因为平安就是西诀王,所以他才会离开她!更因为她秦碧落其实就是夏婉宁的转世,是杀了我容成诀双亲的仇人之女,所以我才没有去找她!现在你懂了吗——?!!”
“你……说……什么?”
伊凡被自己听到的一个事实震惊到了,他当时的感觉是自己的脑袋被什么东西狠狠地砸了一下,顿时空白一片。
“我说,她秦碧落,其实就是夏婉宁!!”
容成诀拎起已经愣怔的伊凡的衣领朝他大吼,伊凡却更加无法思考,神情呆滞。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这就是事实!”
容成诀当时甩开伊凡后就将他一个人留在营帐内,让伊凡可以有时间好好消化这个真相。
如今,当容成诀又返回到伊凡这里时,伊凡还是昨晚容成诀离开的那个姿势,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目光凝滞在半空中,整个人仿佛还在石化中。
“怎么,你还是不能接受这一点吗?还是你无法接受,再世重生的夏婉宁成了本王的女人?”
容成诀拎着一壶酒讽刺地说着坐在伊凡面前,他人刚一坐下,伊凡就从他手中将酒壶抢了过去,一口气将酒壶里的烈酒全都灌进自己嘴里后,才感觉自己的大脑可以开始思考了。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婉宁她又是什么时候重生的?这个秘密你还告诉过什么人?”伊凡一口气地问出了三个问题。
容成诀挑了挑眉毛,从自己的袖子里又变出一壶酒后,灌了自己一大口才回答说:“我以为你已经忘了婉宁,没想到,大师兄你,还是如此迷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