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
刘彻确是不知,因大汉此时并无砀郡。
刘武略作无奈道:“高祖废砀郡,建梁国,故梁国之地本是秦末魏地。项佗亲眷在原西楚九郡经营多年,尤以砀郡根深蒂固。项佗死后,其长子项……刘远袭爵为平皋侯,亦继承家业。本王既被封为梁王,自然要拉拢他,还有甚么比联姻更好的办法么?”
刘彻沉吟片刻,复又问道:“皇叔先前提到项籍的左膀右臂,文为项佗,武为项声,那如今项声何在?”
刘武略作思索,方才带着几分不确信道:“项声堪称帅才,弱冠之年便率十万大军讨伐英布,将其打得仓皇而逃。后来他奉项籍之命,率军欲在淮北袭击我汉军,却反被灌婴击败,其后便下落不明,直至垓下之战亦未现身,想是早已死于乱军之中了。”
死你妹!
刘彻心中怒吼道,秭归项氏十有八九就是项声的后裔,平皋侯刘远乃是项佗的嫡长子,其女婿陈弗又突然向梁王刘武来函诉苦,抱怨淮水有水匪为患,撺掇他上呈奏章,恳请朝廷出兵剿匪。
天底下还有这么巧的事么?
只怕是项佗和项声两人昔年见项籍败局已定,彼此商量好,项佗臣汉在朝,项声隐匿在野,伺机来个里勾外连,倾覆刘汉,复兴楚项。
怪不得那秭归项氏会跟吴太子刘驹搭上线啊,西楚霸王昔年的属地可不就囊括吴楚之地么?
指不定那吴楚七国之乱,背后就有项氏余孽在暗中撺掇。
匈奴昔年攻击雁门塞和西北边塞时,那些制作精良的攻城器械,虽和大汉的形制不同,功用却毫不逊色,尤是那攻城梯,明摆就是已失传多年的先秦云梯。
还有私放羌人入关的那些南方将领,张汤严刑拷打那名为臧素儿的羌人,问出几支商队的名称,待要继续追查,方知早被人尽数灭口,再查不到半分线索。
好!好得很!
跟梁王刘武结成姻亲,外孙女嫁了刘武的嫡长子刘买。
端是好算计啊!
若能撺掇梁王刘武篡位成功,刘买便是太子,日后更会即位为帝。
那陈氏女成了皇后,平皋侯刘远便是皇亲国戚,以后会如何?
扶持傀儡皇帝,还是直接狸猫换太子,将刚出生的刘氏皇子杀了,换上项氏骨血,再将其推上帝位?
刘彻换位思考,用最卑劣的角度推己及人,愈想愈是脊背发凉,心中杀意也愈发浓重。
夷族!
夷三族,夷九族,!
无论是谁,但凡沾有项佗和项声的半点血脉,杀光为止!
陈氏女为陈买诞下长子刘襄尚未足岁,即便那是梁王刘武的嫡长孙,是窦太后的重孙子,该杀就得杀!
刘彻心知此时先得稳住梁王刘武,以免打草惊蛇,待得暗暗彻查清楚,再全力出手剿杀,务必不留漏网之鱼。
念及至此,他故作为难道:“皇叔应知晓匈奴右贤王进犯武威城,朝廷正出兵抵御之事吧?”
刘武闻言,微是愣怔,显是没料到刘彻会突然将话头转到此处,脱口应道:“自是知晓,匈奴着实可恨!”
他虽喜好诗词歌赋,却非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亦如大多关中男儿般铁血尚武。尤是刘氏宗亲和匈奴算得上世仇,高祖被围白登,多次被逼和亲,想想都恨得慌!
刘彻颌首,心知刘武是晓得好歹的,多是被项氏余孽蒙蔽利用罢了,绝不至背典忘祖去勾结项氏余孽。
他满脸无奈的苦笑道:“相较于区区水匪,北方匈奴才是我大汉的心腹大患。近年朝廷连番大战,虽是连战连捷,但亦有万千将士战死沙场,大军粮草及伤亡抚恤皆耗费大量赀财,怕是暂不能如皇叔所请,出兵剿匪了。”
刘武恍然大悟,只道刘彻先前神情不虞,乃是因无法应他所求,即刻出兵剿灭水匪。
他心里原还有几分怨怼,觉得刘彻对他这皇叔未免太过不敬,此时却是尽数烟消云散,反是颇为感念刘彻如此在意此事,显是颇为重视他的啊。
刘武豪气的摆手道:“无妨,抵御匈奴要紧,无非是损失了区区几船绸缎锦绣,能值几个大钱?”
刘彻故作大喜道:“皇叔以大义为重,侄儿身为感佩。恰逢菊园九华尽放,侄儿索性取出窖藏的菊花酿,与皇叔酌酒赏菊,如何?”
“哈哈,殿下有此雅兴,本王自当奉陪!”
刘武咧嘴大笑,端是目光熠熠。
他心心念念皆是要待酒热耳酣之际,从刘彻口中套出些咏菊的佳句,回府后羞煞那些文人雅士,且看他们还敢小觑咱老刘家的子弟不通辞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