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群臣心下惴惴不安,正等着皇帝陛下出手清洗散播谣言的世家大族,却突是惊悉,陛下将于八月中旬亲率大军北上,巡狩漠南草原。
他们尚不知晓,刘彻此番领军离京非是真为巡狩,而是御驾亲征。
太寿宫内,太上皇刘启执着匈奴国书,面色分外沉郁。
军臣单于将在今秋设庭于漠南草原,举行蹛林大会,邀汉国皇帝前往会猎。
蹛林大会乃是匈奴全族的盛会,将稽查各氏族部落一年中户口和牲畜增殖情况,核实军队数量,并征收赋税,故匈奴所有部族皆会参加。
汉五十八年的秋季,匈奴亦曾蹛林云中,想以大军压境之势,逼迫大汉向其进贡大量钱粮布帛,更想让年幼的南宫公主前往匈奴和亲。
岂料偷鸡不成蚀把米,匈奴单于庭的数十万大军非但饮恨雁门关下,更被汉军趁势反击,歼灭匈奴楼烦王和白羊王,将燕北与河朔尽皆收复。
九年来,匈奴在与大汉的战争中屡屡惨败,只能退守漠北,修养生息。
刘彻真是没想到,匈奴居然能用短短数年,便可从右部覆灭,左部重挫的情形下,迅速恢复元气。
北方的游牧民族,生命力果然如牧草般顽强啊!
匈奴左右贤王集结二十万铁骑南下,将乌桓诸部堵在漠南草原东部的乌桓山脉,至今已将近四个月。
匈奴单于庭至少尚有二十余万铁骑,再加上乌孙昆莫猎骄奢带去的五万铁骑,必定超过三十万。
况且蹛林大会时,匈奴各部族皆齐聚漠南,即便不算外族奴隶,光是匈奴族众就近愈百万之众。
对马背生,马背死的匈奴人而言,虽谈不上全民皆兵,但这百万族众若皆骑马弯弓,可也不是甚么乌合之众啊。
过往军臣单于在族内有左右贤王掣肘,无法倾尽全力攻伐大汉,如今敢下这封挑衅意味浓厚的国书,想是已和左贤王达成共识,先要齐心对付大汉了。
即便汉军不出塞应战,有备而来的匈奴大军也必定会全力攻击大汉边塞,数千里关墙怕是会处处烽火。
刘启恨声道:“长安谣言四起,果是匈奴在暗中作乱啊。”
刘彻颌首道:“嗯,应是中心説那老贼的手笔无疑,想是要在匈奴大军南侵前使我大汉朝堂动荡。”
刘启皱眉道:“京畿内的匈奴细作皆已拔除了?”
“或许尚有些漏网之鱼,但也掀不起甚么风浪,此番闹出这等乱象,主因还是那些不安分的世家大族。”
刘彻耸耸肩,颇是无奈道:“只因儿臣没早早纳妃,教他们等不及,非要在阿娇身上做文章,反倒教匈奴细作利用了。”
刘启不以为意道:“如此也好,若真让这些世家的女子入宫为妃,再诞下天家子嗣,日后怕又要出个野心勃勃的外戚。”
“外戚现今倒是掀不起甚么风浪,儿臣只怕闹得宫闱不宁,何况儿臣年岁尚幼,若有嫔妃诞下子嗣,这储君之位……”
刘彻意犹未尽,却也没再往下说。
刘启却是会意,他虽顽疾缠身,却也是年近五旬方才禅位,刘彻现下虚年未满二十,若过早立下储君,只怕不是甚么好事。
“储君可以晚立,但多多延续天家血脉亦是帝皇的本分。”
刘启摆了摆手,若不让嫔妃多孕育子嗣,怎能挑出可继承社稷的储君。
刘彻不欲多谈此事,便是转了话头:“儿臣此番领兵出征,还需再劳烦父皇临朝视政,坐镇朝堂,免得有屑小作乱。”
“朝堂无需你挂心,倒是匈奴大军不好对付,你需小心谋划才是。我大汉覆灭匈奴右部,又驱使乌桓诸部出兵重创匈奴左部,反倒是成全了军臣单于,让其得以整并匈奴诸部。”
太上皇刘启揉着眉心,倒非后悔过往对匈奴左右两部的打击,若非提早减掉这两对羽翼,匈奴现下的气焰只怕更是嚣张。
刘彻出言宽慰道:“在漠南草原与匈奴大军决战反是好事,总好过挥师远征漠北。”
刘启仍是放心不下:“军臣单于若得知你御驾亲征的消息,必会让左右贤王的二十万铁骑前来汇合,五十万匈奴铁骑再加上近百万匈奴部众,还有不计其数的奴隶……”
若是刘彻此行有何不测,他到哪再去寻这般出众的儿子继承社稷?
刘彻胸有成竹道:“父皇无需多虑,匈奴的蹛林要待金秋十月方才举行,如今七月未半,尚有将将三月光景。儿臣已诏令安夷将军公孙歂,命其即刻率麾下一万五千胡骑将士与敦煌军镇的六万羌骑北上居延海,再转而东行,进入漠南草原,在云中北方边塞与朝廷大军会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