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内午休并非这些学子的特权,诸多朝臣及其僚属在中央官署也有馆舍乃至燕居之所,不似后世影剧般,以为留宿宫中有甚么忌讳,只要不踏入所谓的后/宫,不撞见妃嫔,倒也不至连道都不让走。
尤是宫邸学舍所处的承乾宫现为太子所居,太子府占用的宫室不多,便连苑囿都大多准许宫邸学舍的学子出入观景,宫禁远不如未央宫和长乐宫森严。
当然,郎卫宿守的太子府宫室就另当别论了,不过太子僚属及太子詹事府诸官也是能出入无碍的,譬如张笃,刘典,公孙愚……
若执有太子符令之人,亦可在承乾宫自由行走,只不过得赐此等符令信物的人为数不多。
刘悌必是有的,赵婉却没有。
不等用过午膳,心急如焚且胆大包天的赵府小贵女,硬是将小翁主刘悌生拉硬拽,匆匆赶往连通着承乾宫和长乐宫的廊道拦人。
拦谁?
无疑是太子刘沐。
太子殿下的日程是固定的,宫邸学舍的学子无人不知,若非休沐或节庆,每日太子下得晨课,都会经由廊道前往长乐宫向太上皇和太后问安,随即再往未央宫椒房殿陪帝后用膳,小憩片刻即随皇帝前往宣室殿批阅奏章,旁听诸大夫策议国政。
宫邸学舍甚至为太子此等特殊日程给所有学子排课,晨课学文理,午后习御射,女学虽减却大量武课,却在午后加习琴棋书画,反正课目都是排得满满当当的。
三大宫之间的廊道可不似各处宫门般由羽林卫把守,所谓郎卫,亦作“廊卫”,凡宫中廊道,皆列宫禁,由郎卫宿守,掌宿甚是森严。
要不说赵婉胆大包天,硬是在要廊道拦住太子殿下,即便刘悌有太子符令,然也只在承乾宫有效用,但凡敢硬闯这条连通长乐宫的廊道,被郎卫擒下,太子亲自求情都不管用。
要晓得,若无太上皇和太后准允,太子本人都不得踏入长乐宫半步!
好在郎卫们现今大多都已能认出赵婉,晓得她乃是右中郎将的嫡女,且年岁尚幼,只将她拦在廊道外。
刘悌是晓得宫规的,也没敢对郎卫摆甚么颐指气使的翁主架势,冲撞郎卫,擅闯宫禁,这罪名可不是小小翁主能担得起的,她父王都不敢啊!
“殿下,殿下!”
赵婉远远见得太子刘沐快步行来,忙是挥手唤道。
“……”
刘悌忙是踮起脚,用手捂住她的嘴,低声斥道:“你个疯女子,当这是甚么地方,容你大呼小叫么?”
赵婉猛地警醒,忙是看向不远处的郎卫,恰好瞧见郎卫投来的凛冽眼神,不禁吓得缩了缩脖子。
若是被郎卫擒下,押到郎署,教阿父瞧见,怕是要拿鞭子抽她个皮开肉绽。
太子刘沐瞧见前方的两个女娃,端是满脸惊诧,忙是迈步上前,出言问道:“你等来此作甚?”
赵婉匆匆见礼道:“见过殿下,小女子有要事求见!”
刘沐只道出了甚么大事,伸手撑着栏杆,便是跃出廊道,看得随行的宦官和宫婢皆是心下感叹,咱家殿下的身手愈发矫健了,只是未免有失仪态啊。
“有事快说!”
刘沐是个急脾气,见得她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禁皱眉道。
赵婉不再迟疑,便是举步近前,几乎是贴着刘沐,努力惦起脚,想附耳说话。
饶是赵婉身材欣长,比同龄女子高出不少,然毕竟比刘沐还小了两岁有余,况且刘沐继承了老刘家牛高马大的体态,又自幼进行科学性系统性的锻炼,身量颇高,赵婉垫着脚,小嘴尚凑不到他耳边。
刘沐见状,愈发觉着出大事了,也无心取笑她,颇是配合的微微弯下腰,主动附耳去听。
然随着时间推移,刘沐脸上神情由急切转为诧异,随即闪过转瞬即逝的笑意,却又极力掩住,扮做满面肃容。
太子殿下颇是恶趣味的闷声道:“此事于你何干?论得着你来过问?”
赵婉苦着脸不说话,眼中却蕴着浓浓的执拗,毫不闪躲刘沐的目光逼视。
刘沐扬眉道:“你若好声恳求孤王,孤王或许还能考虑考虑……”
赵婉咬着下唇,想到刘征臣昔日对她的好,只得学着刘悌平日对太子殿下祈求的做派,拽着他的袍袖摇了摇,哀声道:“殿下,求你啦……”
刘沐见她那画虎不成反类犬的僵硬表情和语调,也晓得她是强忍着不悦,然他偏生最是欢喜瞧见她这等委曲求全的不甘模样,端是乐得哈哈大笑。
赵婉再是忍不住,甩了他的袍袖,瞪眼瞧他。
刘沐也知不能逗弄太狠,便是笑道:“莫要置气,孤王依你便是了。”
赵婉旋即转怒为喜:“此话当真?”
刘沐斜觑着她,压根懒得回话,堂堂大汉储君,自是言出必践,况且……赵婉所求之事,本就是父皇嘱咐他要去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