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八十三年,九月初二。
太子刘沐率汉军大部直入狼居胥山,作势进逼匈奴单于庭所处龙城。
大汉君臣虽欲诛绝匈奴,制定的军略却非分兵合围狼居胥,华夏兵法中最为阴毒狠戾的征伐之道,往往是攻心为上。
围师必阙,以溃敌军心,不使守军心存死志,作困兽之斗。
凡攻城拔寨时,汉军多采“围三阙一”,即兵围三面,留下一处方向供守军逃命。
当然,留下的“生路”是极有讲究的。
抑或地势险峻,道路崎岖,适合埋伏;抑或地势平坦,视野开阔,适合追击。
其次,必须确保其唯一性,以免敌军四散溃逃,不利于后续追剿,
此番汉军远征漠北,明面上没分兵合围,实则是利用天时地利,达成了“围三阙一”的实际效果。
南面,是无比荒凉的戈壁大漠;北面,是延绵不绝的丘陵沟壑。
凛冬将至,素来苦寒的漠北之地,估摸过不了多久,就要降下初雪了,匈奴若举族北逃,饶是能翻越北部丘陵,若不想冒然闯入广袤无垠的高寒带森林,就得往瀚海侧畔迁徙。
除非莫皋单于彻底绝望,肯如昔年的军臣单于般,抛弃举族部众,颓自领着骑军逃遁,如若不然,百万族众足以把匈奴精锐活活拖死。
后世的赤壁之战前夕,魏军南下攻击新野,刘备非得带着老百姓逃难,不是不晓得军队会被拖累,可若不如此,必是民心尽失,军心涣散,后果着实太过严重了。
此时此刻,汉军将帅亦是如此考量的。
太子刘沐在赌,就赌莫皋单于不敢抛弃举族部众,即便是赌输了,汉军也仍有无尽的后手在等着他。
待接获暗卫谍者传回的密报,得知莫皋单于的应对举措,刘沐就晓得自己赌赢了。
既是如此,就更可稳扎稳打了。
扎营,布防,接收军需补给。
只要粮道不断绝,北冀塞及各处边塞都会源源不绝的送来粮草和酒肉,便连御寒用的被褥和火油,皆是充足无虞的。
“勿急,让子弹再多飞一会。”
太子殿下心中欢喜之余,冲匈奴龙城所在的方向练枪打靶,还不忘向自家父皇学舌。
虎贲的火器部曲无有太大伤亡,却是歼灭了近愈三万匈奴骑兵,非但大大鼓舞了汉军士气,更是让汉军将士更为清楚的认知到拥有精良兵械的无匹优势。
“虎贲仍为前军,以战骑护着火器部曲,将战阵徐徐前推,日进一舍之地;中垒和宣曲分居左右两翼扎营,务必仔细巡视,提防匈奴来袭。”
刘沐与太子少傅赵立等人商议过后,决意继续采取阵地战,与此同时,将两万胃骑尽数遣出,保护后方粮道。
“若匈奴敢与我汉军正面决战,饶是胃骑不出战,我军也必能战而胜之!”
汉军将帅愈发自信,非是过于轻敌,实在是虎贲骑营斩获的战果太过震撼,莫说匈奴真正的精锐铁骑已不足十万,就算临时征调的二十余万精壮都是骁勇善战,怕是都难敌汉军的三大精锐骑营。
要晓得,不算火器部曲和诸曹辅兵,虎贲、中垒和宣曲光是精锐战骑,就已高达六万众。
刘沐虽是莽撞急躁的脾性,然此战悠关国运,亦是他自身的定鼎之战,自然是要力求稳妥的。
贪功冒进?
太子殿下身为主帅,着实没有抢功的必要,自然不会冒进。
“骠骑将军已呈报军情,已在半月前分兵,征伐屈射、丁令、坚昆、薪荤,想来再有十日光景,各骑营皆可尽数就位。”
太子少傅赵立颇为满意此时的局势,预定的战略布局几乎都得到了完美执行。
“十日么?”
刘沐微微颌首,复又道:“依少傅之见,可否传令卫青,让他亲率细柳骑营进逼三连城?”
“不急,三连城距此地近愈两千里,匈奴先行迁徙者,多为老幼妇孺,大半月光景都未必能到。”
赵立眸光连闪,不禁冷笑道:“如若可能,倒是希望这数十万老幼妇孺皆能入得三连城,为了越冬,怕不得在城中易子而食?”
刘沐自是会意,却又略带遗憾道:“可惜漠北距我汉境着实太远,我军劳师远征不宜久战,如若不然,将龙城和三连城都围上数月,匈奴必是不战而亡了。”
“殿下,漠北苦寒,眼下凛冬将至,无论对敌对我,皆是不利,为免徒生变故,也不可拖得太久。”
虎贲校尉郅涿此时亦在帐中,出言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