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王伦没急着表态,只是身子后倾,靠到椅背之上,低头沉吟。
其实三家均分之说,王伦最主要的考虑,是好歹让王庆这伙恢复一下元气。毕竟这回,他们远道而来抢夺玉玺,可谓是吃了大亏。回去以后不说维持以前的同盟,只怕还有散伙的趋势。照一般人的想法,王庆崩不崩盘跟梁山泊没有多大关系,但作为一个掌控全局的梁山泊带头人,有王庆和没王庆,其实是有很大区别的。
环视如今的三大寇,比起原本轨迹绝对是大不一样了。首说田虎,他手下大将几乎被自己一网打尽,比从前削弱太多,没了孙安、卞祥、马灵、山士奇这样的大将、猛将,他们能在朝廷的高压下坚持多久,还是个未知数。
再说方腊,此人为人比较保守,要不是乡间里正告发,他不知还要准备多久才起事。后来举旗之后,占了江南便一意偏安,志得意满之时手下有人建议先端了宋朝东京大本营,被他拒绝了,这一决定可能是因为实力不济,但也跟他求稳妥的保守本性脱不开关系(大哥,你这么稳,造什么反嘛!)。其结果是,从此便在战略上陷入被动,最终被童贯瓮中捉鳖。若要指望他分担梁山泊的压力,王伦是想都不敢想的。
最后说王庆,他和田虎相比,要稍微好点,目前只有猛将縻貹和袁朗上了梁山,在实力上来说,并没有削减太多。但两次大败(黄州、凌州),对他威望打击极大,若是回去就散伙了,朝廷在京西没了威胁,注意力首当其冲便会集中在眼皮底下的梁山泊身上了(东京到梁山泊的直线距离不到五百里)。这对一心想在矛盾爆发前有个相对平稳的环境来谋发展的王伦来说,是不能接受的。
特别是在田虎不知能撑多久,方腊死不出头的前提下,一个活蹦乱跳、爱出风头的王庆显得是多么的可爱,多么的“弥足珍贵“啊!
本着这种想法,王伦在王庆栽跟头时抽他一把,也算是皆大欢喜的局面,偏偏叫对方手下骨子里的贪婪冒出来搅了局。王伦的食指十分有节奏的敲打着椅背,暗叹还真是“斗米恩,担米仇!”逼得自己这位师兄都坐不住了,跑来喊冤叫苦。
是时候该让他们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了。不然老虎不发威,还真把自己当成吃斋念佛的老太太了?
“师兄,你这回是认真的?”王伦回顾李助道,脸上表情意味深长。
“有的人是记打不记好,哪里如你山寨的豪杰,都是敬我一尺,还你一丈的知恩磊落人?”李助把目光从林冲身上收回,语气坚定道。显然他此番也是下定了决心。如果就这般回去,即便捞了两百来万钱,反而落得人人埋怨,这种哑巴亏岂是心高气傲的他能够接受的?
“好!”王伦把椅背一拍,起身道:“栾廷玉、山士奇听令!”
“末将在(小将在)!”一脸沉着的栾廷玉和跃跃欲试的山士奇闻言起身,抱拳应声。
“带着手下弟兄们,把曾头市的缴获全部接管过来!如遇顽抗,叫韩世忠陪你们去,他会教你们怎么干!”王伦下令道。
韩世忠顿时起身,干净利落的将手一并,只听这身宝甲铿锵作响,衬托得这员小将虎虎生威。只见他朝王伦行了个礼,便当先出衙而去。这几天死在他手上的女真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此时身上一身杀气,连积年土匪出身的山士奇,看着他的背影都咋舌不已。
栾廷玉拍了一记正在发呆的山士奇,山士奇回过神来,和师父一起朝王伦行了礼,随即出门。两人走在路上,只听山士奇纳闷道:“才几天不见,小韩拽成这样了?”
“这才是从沙场上下来的军人气质!不是劫几个老百姓,杀几个无辜人能积淀下来的!那样的话,最多只能称作戾气!”栾廷玉慨然兴叹,“他原本就在西边从军,上山之后对阵官军、民团时,多曾手下留情,此番应该是找到当年金戈铁骑的感觉了罢!”
山士奇似懂非懂的挠了挠头,道:“既然王庆这伙草寇专门出幺蛾子,干嘛不咱们自己抄了那曾头市?我看磐石营和亲卫营虽然有所损失,但根本没伤元气啊!”
“这种事,根本不是咱们的兵干的事!”栾廷玉回头望了徒弟一眼,眼神中尽是耐人寻味的神情,只见他顿了半晌,才道,“你现在或许不懂,但总有一天,你能体谅到王伦哥哥的良苦用心!”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