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俊京怒了,一双血眼怒视着眼前每一名敌军,这是他押上荣誉与性命的一战,怎能输给并不以武力见长的宋军?
可惜眼前的事实无情的践踏着传闻,在强悍不输于己方的对手面前,人数的劣势终于叫神骑军尝尽了苦头。一个回合的冲突中,宋人的箭头已经快冲到溪流边上了。而高丽人却仍然被裹挟在宋人的军阵之中,连一丝喘息之机都成了奢求。无穷无尽奔涌而来的宋军仿佛不知道死亡为何物,那架势似乎一定要把神骑军整队捅穿,方才肯罢休。
短暂的回头一瞥,只叫一丝绝望出现在拓俊京心头。神骑军中那两百女真骑兵,此时居然折损了四分之一!剩下的女真骑兵眼中,虽然悍戾之色依旧,却已经没有了初时的亢奋了。他们似乎也意识到了,这将是一场恶斗。
眼前到底是甚么样一支军队啊?既有辽人的灵活,又兼女真人的勇悍。还有大高丽的献身精神,单单……不像宋人。
“贼将纳命来!”
一位身在后军押队的宋人将军出现在拓俊京正前方,手上那枝由上好的白蜡杆制造而成的长枪,直往拓俊京胸前刺来,见其来势凶猛。拓俊京倒吸了一口冷气,在这生死当口,收敛精神,侧身躲开这致命一枪,反手就要回身反刺。
哪知对手居然也是一样心思,竟然不顾迎头而来的敌军,直把身子伏在马身之上,借着枪势。回手劲扫,拓俊京连忙举枪去迎,哪知一股大力袭来。让拓俊京一时间稳不住身子,隐隐要落下马去。好在老天爷也眷顾着他,那宋将正在冲阵之中,无法回马补上一枪,唯有把遗憾往拓俊京身后的女真骑士身上发泄,直叫拓俊京逃过一劫。
主将有幸逃过一劫。可他身后这支队伍已经快支离破碎了,高丽人倒还没有乱。哪知反倒是被编入神骑军的女真人最先脱离战场,不怪他们没有斗志。而是他们压根就没有为高丽人殉国的崇高觉悟。
口哨,怪叫,呼啸!所有能够引起自己同胞注意的手段都使上了,这伙仅剩百余人的女真人就这般擅自脱离了战场,往那无尽的原野,寻找他们的新生活去了。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拓俊京身边的世家子愤而大骂,能坚持到现在还不崩溃,也算这些人的人品爆发了,可人品爆发也没有用,蜂拥而来的宋朝骑兵顿时将他们淹没在洪流之中。
……
被战马踩断胳膊的拓俊京被宋军抬到领军大将跟前,拓俊京仔细观察着这个将军的相貌,想看清楚自己到底败在甚么人的手上。
“本将是高丽国西北面兵马副使拓俊京,愿求打败我的宋国将军大名!”
宋将脸上看不出丝毫憎恶以及轻视之意,反倒也是认真的打量起拓俊京这个传说中的高丽名将来,只见这宋将看了片刻,昂首道:“大宋征讨军马军序列第五营郝思文!”
“你的战法很……妙,虽然有些无赖,但我一时也找不到破解的办法,若不是你们马匹不行,拖都可以拖死我军!”
拓俊京倒还真有一丝宠辱不惊的名将风范,此时虽然束手就擒,居然没事人一般,和打败自己的敌人讨论起此战得失来。
打扫战场的事情已经交给单廷珪了,郝思文现在倒也不忙,闻言想了想道:“若是补齐了良马,我军还有甚么破绽?”
“不知道!”拓俊京摇头道,“我现在也没有办法可破你这种战法,不过你这种战法对士卒的要求很高,请恕我直言,你手下士卒的骑术还比不上我的神骑军!若是我们两军一开始便短兵相接,或许就是你躺着,我站着和你说话了!”
郝思文闻言不怒反笑,顿了顿,道:“看来你喜欢大开大合,以力取胜,只可惜没遇上我军秦将军,他来作你对手,看来才能叫你心服口服!”
“不、不、不!将军误会我了,其实我更喜欢你这样的战法!”拓俊京再次摇头道,这时想说些解释的话,终是放弃了,直接问道:
“贵军实力超群,可是宋国西军序列?”拓俊京知道得还真不少,不但会说宋语,还晓得大宋最精锐的士卒,多属于那支和西夏国打了数十年的老牌劲旅。
“西军?我要说我是西军,童枢密怕要治我冒充之罪!”郝思文哂笑一声,摇头否定了拓俊京的猜测。
“不是西军?那一定是贵国镇守京城的禁军精锐了,不知贵军曾有过甚么样的战绩?”拓俊京仍不死心道,他接受不了自己败在一支二流队伍手上,何况对手表现出来的实力,绝对可以列入精兵行列。
“我营成军不过两年,其间都是些小打小闹而已,不足挂齿!”郝思文想了想,决定实言相告,“和你的这一仗,才让我营有了一次成军以来唯一拿得出手的战绩!”
“两、两年……!?”拓俊京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万分不可思议的望向郝思文。骄傲如他,败在一支上国精锐手上,还能让他聊以自慰。可是败在一支之前籍籍无名的新军手上,比直接叫他去死,还要要命。
“他、他在撒谎!”虽然拓俊京极力想从郝思文脸上捕捉一丝撒谎后的反应,可惜最后他还是失望了,这种失望在无尽的失意中逐渐发酵,最终沦为绝望。(未完待续)R6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