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天子在草庐内看顾了独步清风一晚,见他已无性命之忧,便去药郎借给自己暂住的木屋内梳洗,刚刚饮了口泉水,便被任九葳约了出去。()两人走在岸边,任九葳不时转头去看亡天子,亡天子觉得好笑,开口道:“怎么了,你不用蒙住脸了吗?这样好吗?”任九葳闻言气道:“伪装被人拆穿了,如今这模样也没什么见不得人。倒是你,怎么几个月不见,头发都白了?”亡天子不想提起蓝斐的事,闻言只是笑了笑。任九葳料他有难言之隐,也就不再多问。
两人走到上游,再从上游往回走,任九葳突然叫住亡天子,道:“你没有问题要问我吗?”亡天子反问道:“要问你什么?”任九葳不信道:“难道你都不会好奇的?”说实话,亡天子对于蓝斐蓝英之外的事,确实没有兴趣,更谈不上什么好奇,何况有些事他本就知道。任九葳见他热情全无,看小丑一样看着自己,摆明了不给她台阶下,只好自己点破道:“其实我是九拙的妻子!”不出所料,亡天子并无惊讶表情。任九葳疑惑道:“你早就知道了?”
亡天子边走边答道:“我不是一个粗心的人。那日你故意将面貌显露于我,不就是要我查出你的真实身份吗?”任九葳点头道:“是啊。但你得知了我的身份后,对我还是一如既往,为何?你不怕我是奸细?”亡天子摇头道:“奸细有一个就够了,显然不是你。”任九葳惊疑道:“难道你连影的存在都知晓么?”
亡天子停步看了任九葳一眼,淡淡道:“我只是怀疑。独孤血月此人隐藏至深,我始终看他不透。推翻弥氏皇朝乃我之前的目标,自然不容许任何变数,因他未曾显露痕迹,我也不便拿他怎样,但关键行动从不让他参与。即便如此,他是否有从中作梗,暗地里做些什么不利覆世灭道的事,也无从得知。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你有兴趣的话,也可以说说看此人,我听着便是。”
任九葳笑道:“哈,你还是想知道嘛!好吧,我告诉你。独孤血月是化名,知道他存在的人,都叫他影,当然,我从不相信这便是他的真名。千年前人魔大战,他自魔界叛出,协助正道对抗魔界,后来退居幕后,成为九拙等正道巨擘的军事。这些年来,江湖中人之所以唯九拙等马首是瞻,多半是他的功劳。九拙、东方、斗禅、火宵在明,他在暗,替前者做一些他们不能做的有违侠义之事,可说是罪孽深重啊!”
亡天子接道:“那他卧底覆世灭道,是监视我了。()若我的动向危害了武林和平,他大概会暗中除掉我吧。”
任九葳哼笑道:“以他的手段,绝对会!”
两人说着说着便走回了草庐,九拙已在与药郎说话,见他们走来,神色略微变了变,随即向药郎拜别。任九葳见状,冷笑一声,便同亡天子分手,跟着九拙和影离开了小别泉。
亡天子走进草庐,钟灵儿正在替独步清风换药,药郎背靠在窗前,拿出烟杆悠悠地吸着,面色不大好看。不一会儿,天巧韵也赶了过来。她醉了一夜,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独步清风也未见过,便向亡天子询问。亡天子遂将昨夜之事告之。药郎本在吸着烟草,见天巧韵来到,便说:“两个都是负不出诊金药费的主,白点了一盏续命灯,还费了好些名贵药材,我算是做了回活菩萨,大夫不用吃饭就对了!你来的正好,我心情差得很,替我弹首曲子吧,安抚一下,权充药费。”
天巧韵答声“好”,匆匆抱了白玉琴来,正要弹奏,突然眼花缭乱,琴弦竟多出许多来,一时难以下手。亡天子知她宿醉未省,便要过白玉琴,道:“天师姐身体不适,不宜费神,还是天子代劳吧。”药郎忽然面转喜容道:“代劳可以,只是这可不算你的医药费啊!”亡天子笑道:“这个自然,此曲只为纾解先生心绪,别无其他。”遂将白玉琴谈起,妙音天律,自然曼妙非常,却又不是他自己的风格曲调。天巧韵久未闻亡天子弹琴,当时沉醉其中,但不多时便又担忧起来。亡天子的琴声极为平和,琴音象征心音,此时他心中波澜不生,但天巧韵知道这宁静背后,是狂潮,是激流,过分的压抑,不是好事……
魔界炼魂狱第四层内,浑身焦黑的符拔蹲伏在九龙尊鼎之侧,态甚安闲,周外火气、炼气、煞气全成了它的补品,为他增进源源凶兽之力。突然惊天动地一声霹雳,巨大的九龙尊鼎无预警打开,内中赤金光华汹涌,势甚猛烈。
炼魂狱本身四层皆是围绕中央九龙尊鼎所建,那尊鼎就如其名,乃鼎中之王,高悬狱顶,上下四面约有两丈长短,远看犹如一个上方密闭的香炉,近看又觉像一张中央裂开的鬼脸。此鼎门户在正前方,设有两孔,一金一赤,门开时,火气上腾,将炼魂狱顶烧成了皂色。
一条人影缓缓自尊鼎内探出身来,看去疲惫已极,刚刚踏出,一脚落空,便摔了下来。符拔先不去伏他,等他身上火气消的差不多了,才把他伏到第三层殿内。三层中住着紫胤与葬天师徒,本在说话,见符拔来了,便不往下说。顶上炼违天见状,分出一个化身下落,先放出一股至暗魔气裹住那人,少顷,魔气收去,那人便自醒转。细看其面目,竟是王子凄,只是他此时浑身成了黑色,与符拔无异,黑色之中又纵横密布着数条暗赤血纹,看去甚深,犹如表皮皲裂一般,着实恐怖。
炼违天在一旁可惜道:“就差一点了,你何不再忍忍?”
王子凄冷冷道:“我等不了那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