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的夜晚依然寒冷难耐,蓝玉又有军令不得生火取暖,明军士卒们只得相互挤挨着取暖。大人您又何必太过忧心。”原来纵使是这些生长于草原之上的游牧部族,对于毫无水源的荒漠戈壁,也是畏之如虎,轻易不敢深入,是以不但哈剌章率军南下,就是他所派遣回漠北传递军情的斥候,也是绕开了荒漠戈壁,远远的兜了一个大圈子,直到今日早些时候,方才回到捕鱼儿海金帐驻扎的军营,向脱因帖木儿传递了哈剌章刚刚遭遇蓝玉所部明军时的消息。
蛮子听得他这般说,心中略安,以他看来,如蓝玉这般统帅十几万人马之人,断然不是头脑发热的鲁莽之辈,决计做不出率军横跨大漠这般疯狂的举动,那么他们纵使击败哈剌章所部,要进犯漠北捕鱼儿海,也只有远远的兜一个大圈子,绕开荒漠戈壁,是以麾下的斥候也是尽数调往这个方向,对于靠近沙漠的那一侧,自然可以视之为不可逾越的天堑,高枕无忧。
两人等候许久,依旧不见皇帝出来,正自焦灼无奈之际,只见得数丈之外的帐幕一掀,一个身材瘦高,身穿文官服饰的老者走了出来,正是两人在庙堂之上的对头,北元文官之首,颇受皇帝宠信的丞相失烈门。
失烈门看了看一脸不愉之情的蛮子和脱因帖木儿,突然淡淡说道:“陛下心情不甚愉悦,不愿召见你们,两位大人这便请回吧。”
蛮子二人等了好半晌,却得到这般一个答复,不禁郁闷难当,转身走出帐外。
蛮子心中念及方才失烈门所言,便即强自抑制住恼怒,转身对尾随自己二人出帐而来的失烈门道:“不知陛下何故不快?丞相大人可以告知一二么?”
“哼,不论哈剌章此去战果如何,若是他生了不臣之心,妄想做那辽东的第二个纳哈楚,只怕太师大人,詹事府同知大人,都是难辞其咎,不好对陛下交代吧?”原来失烈门和手下一众文官,和蛮子,脱因帖木儿,哈剌章这些手握军权的权臣素来有点水火不容,自哈剌章率军南下之后,他突然省悟到若是哈剌章所部击败了蓝玉,甚而降服了已然归顺明朝的兀良哈三卫,会不会也如昔日的纳哈楚一般,拥兵自重于辽东?对目下的北元皇帝也来个阳奉阴违?念及皇帝对于这些手握军权的宿将的猜忌,这才抢先一步觐见皇帝,急于撇清自己支持出兵南下,拖延朱元璋北伐的罪过。
脱因帖木儿听得此时这个对头竟然反咬一口,额头不禁青筋爆起,怒道:“当初率军南下以拖延蓝玉那小子的进犯,可是丞相大人一力促成,今日反倒赖上我等了,当真岂有此理。”此时他听了失烈门言语虽则气得头脑发昏,心中却也暗自嘀咕忖道:哈剌章若是得胜班师倒也罢了,若是他进驻辽东后竟也是扎下了根,只怕陛下当真会如失烈门这狗东西所说一般,对我等手握军权的将领更加猜忌。
失烈门眼见对方一副气急败坏之态,忍不住哈哈大笑,一拂衣袖后冷冷说道:“南下攻取庆州,此计的确是本丞相一力促成,可是两位别忘了,目下本丞相可是日日伴随陛下左右,手下一无兵,二无将,陛下要杀了下官,那真好比要捻死一只蚂蚁一般轻而易举。”说罢转身离去,再不理会蛮子两人。
脱因帖木儿眼见失烈门施施然的背影,不禁气得暴跳如雷,偏生又对他无可奈何,疾步离开蛮子,回转自己的军营。
蛮子一路思索着失烈门的话,独自回到自己居住的大帐,心中暗暗后悔莫及,忖道:纵然是哈剌章拥兵自重,也能和咱们漠北的大军东西牵制朱元璋。回想昔日在明朝冯胜,傅友德率军对付纳哈楚之时,自己也曾因为顾忌纳哈楚拥兵自重的举动使得皇帝极为恼怒,是以只下令让万夫长海兰达率领五千元军支援纳哈楚,待得纳哈楚山穷水尽下投降了明朝,这才充分意识到这个对皇帝陛下阳奉阴违的北元宿将,的确乃是和自己等人唇亡齿寒。想到这里,召唤了一个手下的侍女,让她去求见目下皇帝最为宠爱的高丽妃子淑妃,请她代为斡旋,让自己今日能得以面圣。
正在此时,明军主帅蓝玉抬头看了看天空中明亮的太阳,回想方才接连得到斥候和锦衣卫所报,附近数十里方圆之内一无人烟,并未发现元军斥候以及草原牧民,心中略安,传下军令,让士卒们卸下马鞍,原地休息,让战马寻些草吃。
朱权卸下“乌云盖雪”身上的马鞍,待得战马饮水之后,和风铁翎等人喝着饮马剩余的水,强忍饥饿,颇为肉痛的自粮袋中掏出几把粮食喂给爱驹吃。心中暗暗咒骂道:难怪这里全无人烟,原来竟也是个毫无水源,鸟都不生蛋的地方。原来他们虽则跨越了荒漠戈壁,此时已然身处草原,可早得方劲松告知,周围数十里方圆内,全无河流,最近的水源就是数十里之外的捕鱼儿海。
蓝玉转头看了看身后灰头土脸的一众将校,舐了舐已然干涸开裂的嘴唇,心中忖道:此处已然距离捕鱼儿海不远,随时可能和鞑子大军血战,须得尽快恢复体力才可。想到这里,取下马鞍一侧的水囊,转身对中军司马传令道:“让所有弟兄们都多喝些水,弄些吃的,尽快恢复体力。”说到这里,面颊寒霜的冷冷接道:“鞑子已然距离咱们不远,千万不可弄出烟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