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阁阁老之一,尊称苏相的苏大人正和自己的女婿礼部尚书秦大人围炉夜谈。
“岳父大人听说了吗?纯郡王世子在宫中落水了,纯郡王连夜赶回王府,连在宫中治病的表面功夫都不做了。”秦尚书道。
“是纯郡王府公子,还未请封世子,不可僭越称呼。”苏相好整以暇道,即便是翁婿两人独处,苏相也不失谨慎。
“岳父大人说的是,纯郡王府公子。不知岳父如何看这为公子?”秦尚书亲手给岳父斟茶,他本一届寒门学子,有幸娶了世代书香的苏家女儿,又在苏相的提拔下飞速升迁,如今到了一部尚书的高位,入阁因翁婿避嫌的原因遥不可及,但也是一方人物。即便位高权重,秦尚书对岳父依旧尊重有加。
“身子比太子殿下好。”苏相说了一句人所皆知的废话,押口茶品半天,才缓缓吐出一句:“运气也比太子殿下好。”
“岳父的意思是……”秦尚书悚然而惊,他以前一直以为苏相是不看好周煄的,他也不看好。看看纯郡王的作为吧:一会儿以商乱政,一会儿异想天开行“王田制”,若他只是个藩王,作为中枢重臣的秦尚书自然不会怕他,可若他成了皇帝……
他们为官做宰的难道光凭俸禄就能养活一家吗?谁家没有田产铺子,这么搞,完全是逼他们去死啊。秦尚书记得苏家在江南也是望族,名下的土地阡陌成片,为何会这么说?
“纯郡王是上皇爱孙,又被陛下当成儿子养了这么多年,若说情分,谁的情分能比得上这祖孙三代。纯郡王当然是好命,恭王的死没有牵连他,娶个媳妇还搭上了东北和西北边军,更要紧的是易氏也给他生了个儿子,健康的儿子!现在皇室缺什么,就缺健康的继承人,看皇帝陛下和太子殿下就知道了。”苏相喟叹一声:“所以说小公子好命呢,投胎在纯郡王名下,现成的富贵。”
“岳父大人,难道您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纯郡王登上高位吗?别忘了他的王田制。”秦尚书不甘心道。
“王田制?这还是我们散布的流言,怎么流言在外面打滚一圈回来,就连自己都不认识了。”苏相笑道:“纯郡王名正言顺节制西北,却只在自己的封地实行王田制,你信他‘各信佛道’的借口吗?笑话!不过是审时度势罢了,他预见了士绅的反抗,因此宁愿慢一步,也不愿大面积得罪人,事缓则圆嘛。”
“岳父的意思是就算纯郡王上位,他也会斟酌时局,只要咱们坚持,他就实行不了。”秦尚书微笑道。
“首先,他能不能上位还不可知,有福气的人要等到最后尘埃落定才能盖棺定论,咱们都不要太早下注,万一纯郡王明早起来一个糯米丸子就噎死了呢。其次,就算他登上了皇位,他也不可能一个人治理天下,还不是要靠我等官员,他不向我等妥协,难道要在朝堂上整顿吏治,杀个血流成河不成?再次,若是他一意孤行,换个皇帝有什么难的?”
秦尚书没想到苏相口气这么大,做贼似的四处看了看,明知道他们翁婿密谈不可能有别人,还是忍不住心虚。刚刚还在感叹岳父大人谨慎,没想到突然放雷。
“怎么?吓着了?老夫不过一句大实话,有什么可害怕的。旁人总以为要换个皇帝千难万难,实际上只要皇帝一死,不就明证言顺的可以换掉他了吗?难的是如何掌控局势,让自己心仪的那个人上位。”苏相神神叨叨感叹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太史公不早就说过了吗?”
看大女婿一副见鬼的模样,苏相补充道:“放心,老夫没有篡位的想法,自王莽和曹魏后,谁有担得起这千古骂名。王与马,共天下,如何?”
“岳父心志高远,小婿佩服不已。”秦尚书心里有主意,面上却衣服佩服之态道:“纯郡王好用年轻气盛之人,岂止年轻人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哪儿有我们老成持重。”
“你才老了。”苏相笑骂一句。
看,这就是政局,皇帝年老,又没有合适的继承人,整个朝堂都乱起来了。自认有资格争锋的皇族宗室,心怀鬼胎的大臣,蠢蠢欲动的边境……窥一斑可见全豹,可想而知,整个帝都会随着不定的继承人风波,陷入了黎明前的黑暗。
看着龙子皇孙一个个倒地,臣民心中皇族的威严也一层层倒下,现在的臣子已经开始幻想士大夫与天子共治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