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顺妞走的有些狼狈。可真出了城,陡然见到高柳低岸一望无际的平野,反而生出了几分“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豪情。
兴奋过了,现实问题涌上心来。唔——天地如此辽阔,下一步,该去哪儿呢?
她一时没甚头绪。想去找父母,却也只记得“太仓府”这个地名。好在看见了江水,便同家乡的那水一模一样,实在很亲切,倒也不觉害怕,就顺流而走,希望能走到一个大一点的地方问清楚路径,然后再寻了过去。
这时候在外行走,并不容易。风餐露宿也就罢了。白日避虎狼,夜晚躲虫蛇,就是等闲筋骨强壮的大人,也受不了这一套。杨顺妞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身子还没有长大,这样的走在野外,真不是辛苦二字可道尽的。
路上遇到人,杨顺妞大多远远的避了去。只有一次看见江面上一队大船经过,万舟竞流声势浩大,她实在忍不住,才凑近了看了半日。那为首的大船漆着耀眼的黄色,这可不是一般人能用的!
揣在怀里的几个饼子早就吃完。杨顺妞一路上追鸟抓虫,最后连出几分爬树挖洞的本领。她人小力弱,使的就是一个“巧”字。开始时失败居多,便吃些果子和野草。后来十有五六能抓回东西来,就用火镰子打了火石烤了吃。一路上三两月,身骨轻健了许多。力量技巧都胜了同龄人大半。
只有医学一事,却迟迟没有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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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顺妞在苏州时帮人看病,虽说是泽泻在诊断。可是诊脉开药预后,杨顺妞都一手参与了。接触的越久,越觉得妙趣无穷。竟是真的喜欢上了这门学问。
可是这学问偏生是个学的越深,越觉得看不见底的。譬如风寒,平常人也知道可以蒙头出身汗大睡一场,又或者吃一点酸辣的食物。可是仔细论理,这风寒是在皮毛在骨肉?从哪一经到了哪一经?为何用麻黄桂枝?体质特殊的话怎么办?剂量怎么称度?这简直处处都是学问。
泽泻虽然恨不得把所有的东西都教了她。可这些绝不是个能生硬记住的。得自己理解,得知其然知其所以然才好。
杨顺妞一路上也没少花心思,甚至还捉了个猴子摸它脑后的经络。可是依然七窍通了六窍,不懂得地方太多。只空自把那汤头歌,千金论之类的东西,记了个滚瓜烂熟。
想那贾来发只以为杨顺妞是什么“天医星”下凡,却不知道这家伙其实也是玩双簧。论实际水平,她不过和人家药铺里的学徒差不多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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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顺妞一路到了镇江府。打听了去太仓了路,又折路去太仓。有的时候遇到了行商也搭人家的车船。有的时候遇到了病人也帮着人家看病。
只是她被拐骗到青楼的记忆太过深刻,心中总是带了三分戒备。换了男子装扮就一直没有换下来。也算她惊醒,一路上还算有惊无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