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白色甲胄的多尔衮进入帐内,见到我也在不禁有些诧异,随即抱拳向皇太极行礼。我不明白皇太极今日的行为究竟是为何,所以我只是在一旁听他们议事,有关降将麻登云等人该如何处置,却直到夜色笼罩,都没有个好结果。
从汗帐里出来,多尔衮便一直沉着脸,也不回帐,独自往营外走去,我担忧他的身子,忙回帐子里拿了他的披风,跟着他出了营。
夜色中,白茫茫的积雪映衬着他欣长的身子,他矗立在山丘上,望着浩瀚无穷的夜空,他安静的立着,如同一座雕塑。我走过去,将披风披在他的身上,从身后环住他的腰身。他的甲胄冰冷刺骨,让我不禁缩了缩手。
“这样冷的天,你回去吧,别冻坏了自己。”他温柔的手掌覆上我的手背,将我冰凉的手紧紧的包裹在手心,回身,伸手捧着我的脸,黑暗中我辨不清他的表情,却能从他紊乱的呼吸感觉他,他此刻的情绪不太好,他想问我什么,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我顺势倚在他的怀里,靠在他的肩头:
“你这身子都不知道爱惜,我冻坏了又怎么样,不过也是多了一个受风寒的人罢了。”我嗔怒道,本以为他会笑一下,出乎我的意料,他依旧有心事。
“不能跟我说说吗?”我叹了口气,低声问道:“我不愿我们之间有什么隔阂,你应该知道的。”
“大汗他知道你是身份是么?他为何不拆穿呢?”过了许久,他才开口问道。我浅笑,心中的疑虑大减,原来是为了我会出现在皇太极帐中的事而吃味。
“我是他看着长大的,自然是瞒不过他的眼睛,不过我说是因为梁青军医人手不够,我才跟着来的,他便没再问了。至于他为何不拆穿,大约也是信了我的话了。”我抬首看着多尔衮:“你不信我?”
他低眉摇头,温热的手掌覆上我的冰冷的面颊,温柔的拂过:“不是不信你,唉,终是我多疑了,我们回去吧。”
“你疑什么?你疑他不拆穿我的身份,是有别的目的么?”我握着他的手,直剌剌的看着他。他微愣,从我手中抽回了手:
“但愿是我想多了,我是怎么样过的你是知道的,我失去的太多,我怕终有连你也失去了,那我便什么都没有了。”他转身背对着我,宽阔的背影将我深深的笼罩,我没有再靠前,只是静静的站着。
他以为皇太极对我存着特别的心思吗?可是皇太极于我,不过是个敬畏的长辈,恐怕对于他来说,我不过就是他的女儿,多尔衮怎么会那样想呢。
“我的心在这儿,我还能去哪儿。在我失去所有的时候,是你给我温暖,所以我哪儿都不会去,因为再不会有人像你一样疼着我了。”我轻声说着,低下头,眼泪也不知不觉溢出眼眶。我强撑了多少年,有多少话我没对他说过。我从来都是一个人,没有替我说话的父母,没有真心疼我姐妹,我所做的每一件事,所说的每一句话,甚至所走的每一步都要细细的算过,唯有在多尔衮身边,我从来都是随缘,不曾计算,没有刻意。
最疼我的是他,最信任我的是他,最需要我的也是他,没有什么可以拆散彼此依靠的人,这样就够了。此刻,我的心里五味杂陈,埋藏在心里多年的感情,无奈的,心酸的,痛苦的,此时此刻都化作了泪水。
他转身,将我搂在怀里,紧紧的搂着。我们是同样的人,我们同样在担心失去对方,因为我们不仅把对方当作了要走一生的人,还把对方当作了救命稻草。
甲寅,按照皇太极的安排,在汗帐用设宴款待麻登云,席间,阿敏只是闷闷的喝酒,不曾说一句什么,看着皇太极对麻登云的那张笑脸,阿敏直接气的摔了酒碗,对此皇太极与其他几位贝勒皆是满脸的不悦。阿敏不以为然,趁着醉意起身抱拳,冲着皇太极嚷道:
“皇太极,我们这些个八旗贝勒哪个没有建立军功,都不曾见你如此殷勤的对待,如今却对南蛮子礼遇有加,还与我们一同入席吃酒,你未免也太抬举他了吧!”
皇太极面色凝重,双眸中竟是怒气,代善见势忙起身为阿敏说情,就连莽古尔泰也说是阿敏喝多了酒,无意冒犯。皇太极看着他们一个二个求饶,也只好作罢。
然而这阿敏却不知谢罪,竟大摇大摆的离开汗帐,全然不将皇太极放在眼里。
我不禁为阿敏捏了一把汗,他简直太目中无人了,倒是一旁的多尔衮,喝着酒,一脸泰然自若,似乎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无关紧要。我偷偷的环视着汗帐内的众人,一个二个都战战兢兢的坐着,生怕皇太极发怒。
皇太极放下酒碗浅笑,起身朝着麻登云抱拳,笑道:“让麻将军见笑了,这二贝勒与在座的大贝勒与三贝勒,与我都是南面同坐接受朝贺的,对麻将军多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麻登云放下酒碗,战战兢兢的起身,抱拳看着皇太极:“无碍,二贝勒是性情中人,无碍的。”
“我有件事一直想要问问麻将军。”皇太极罢手,示意麻登云坐下,然后问道:“难道明朝皇上将这些将士的性命,视如草芥,驱之死地才肯罢休么?我多次遣人往朝廷议和,无奈竟无一人相报,此为何意啊?”
麻登云颔首叹气,摇头道:“这皇上年幼登基,性子脾气又冲,经袁将军事后,这大臣们为求自保,这议和也都不敢再提,恐皇上责怪,判个通敌之罪,故而也都不敢奏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