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非是无心与墨竹在这院中巧遇,既然过来,自然是找他的,听他这么一说,心中也倒踏实几分,信手拈了酒盏一饮而尽,站起身来将空酒杯倒扣在石桌上,转身道:“墨竹,你可还记得我们初见时,你说的话么?”
沉默一阵,他悠悠开口,“墨竹自然记得,夫人放心吧,墨竹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必然不会有所背叛。”
我点点头,“那就好。”说罢,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夜里曹丕归来,见我仍未睡下,便宽衣偎过来躺下,说了与曹真他们谈论,暂时按兵不动。
我点点头,“那你们打算何时开始?”
他扬扬眉,微弱的灯光下眉目好看,“给父亲诊病的郎中那边传回消息,说是父亲进来头风病发作的越来越频繁,怕是熬不过今年了,若是父亲求生强烈,尚且还能撑个三五载,不过,岁在寒冬了。”
我心下微惊,只觉得有些窒闷,“这么说,那郎中也是…”
“华佗被父亲斩首,如今世上哪还有医术精湛的能人?就算是父亲自己找的郎中,也不过是些庸医罢了,医不好,定然是死罪,为了保命,人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呢?”
他这般胸有成竹,只怕是已经暗中在行动了,说是按兵不动,也不过是觉得曹植在他面前已经蹦跶不了两天了,何况又是一母所生的亲生兄弟,不过是不想下毒手而已。心中也就舒了口气,偎身在他胸前,浅浅道:“睡吧,既然按兵不动,就好好的养精蓄锐。”
“为夫是该好好养精蓄锐了。”他低头在我耳边轻啄一下,压了笑意:“近来繁忙,冷落了夫人,可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因为……如今,补给夫人可好?”
我羞红了脸,轻声道:“既然因为……还是早些睡觉吧,免得因为这事…得不偿失的。”
他却不依翻身将我压住,喃喃:“不怕。”
天人交战一会儿,乏累的紧,枕在他的臂弯里沉沉睡去。
早上睁开眼,纠正对上曹丕看着我的眸子,炽热如火般的宣布着某些身体上的反正。
我避开他的目光,悠悠,“突然想起来今天还有些事情,昨儿说要去看看琉珠的,顺便给她带些日常衣物之类的,你要一起去么?”
“夫人真是扫兴,不过今日也正好无事,就陪夫人走一遭罢。”
用过早饭,命一干丫头收拾了些日常衣物,又准备一些钱财,才去叫人通知了墨竹,回头想想,墨竹在府中却让琉珠流落在外,总觉得对琉珠亏欠,说给曹丕听,他却只是摇摇头,说在府中不如在外生活的安逸,如今这样正好,一来,墨竹不至于分心,二来,琉珠和墨箫的安全是有保障的。
我想,也对。
出来府里的时候,英儿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知道我们要出门的,不顾丫头们的阻拦,硬是追了出来,佟儿跟在后面气喘吁吁,忙过来拉英儿回去。
我正想斥责英儿两句看,让她回去,曹丕却接了话:“我向来最是疼英儿了,你是她的母亲,应该是比我更加疼爱她的,便让她去吧,路上跟你我逗乐又有什么不好?”
私心里,我是的的确确比谁都要宠惯着她的,只是,因为是父母,宠惯着也就宠惯着了,可若是在一些事情没有分寸,岂能算是好好地保护她呢?不过,本来今日也不过是去琉珠那里,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便莞尔笑道:“也罢,左右,下午也就回来了,反正今日也没有功课。”便对
佟儿道:“让英儿跟着吧。”
佟儿点点头,“是,小姐。”
一听曹丕允了,我这个做母亲的又没有反对,英儿喜滋滋的钻进马车,对着我和曹丕招手,“母亲,父亲,快来快来。”
我和曹丕相视一笑,便起步往马车走去。
路上颠簸,墨竹却策马奔驰,并未等待我们的马车一个人先行离去。
马车里,英儿抱着曹丕的胳膊撒娇,“父亲,我要跟睿哥哥一摸一样的弓箭。”
“你一个女孩家,要弓箭做什么?难不成要做一个战场上的常胜女将军?也要同你哥一并去战场厮杀?”
“那有什么不行的?我都知道。”
曹丕一笑,看着我道:“你看咱们的女儿,十岁的年纪,说话倒是气吞山河的架势,真不愧是曹家的人。”
我随他淡笑着,“看你,这有什么值得喜欢的?女孩子上阵杀敌危险重重的。”又侧头对英儿道:“说说,你都知道些什么呀?”
英儿挠挠头,“哥哥说战场上的将军们个个都是真英雄,是肯为天下抛头颅洒热血的汉子,英儿也想见识见识。”
我看着她稚嫩的脸上浮现出的认真模样,失了笑意,“可是,你迟早是要嫁人的呀,身为女儿人家,要出嫁从夫,恪守妇德的,又怎么能上战场呢?何况,你现在不过十岁,还是个孩子,再过个三五载,就要嫁人了,这些想法以后不要有了好不好?”
“不好。”英儿蹭蹭曹丕的胳膊,果断回道:“英儿以后,只嫁当世的英雄!”
曹丕听罢一愣,不禁哑然失笑,道:“好英儿,有志气。只是可惜,这当世的英雄你是嫁不得了。”
“为什么呀?父亲。”英儿疑惑的望着曹丕,小脸上满是不解。
曹丕笑了笑,捏捏英儿的鼻子,“因为,现今的当世英雄,是你的爷爷。你再另挑个夫婿吧。你想上战场,父亲便带着你去战场,喜欢上哪个人,就指给父亲看,若这个人果真衬得起英雄二字,父亲定给你做主。”
我忙道:“英儿还小呢,才十岁而已,再说,战场上的场面,还是不要让她见的好。”
“夫人放心便是。女孩子十三嫁人者比比皆是,想那太宗孝文帝的女儿馆陶公主在十三岁的时候,已经嫁给了堂邑侯,英儿都十岁了,你也别再把她当做小孩子了罢。”
我无奈笑笑:“大抵是为人母亲的,总是把自己的孩子当做孩子,便是孩子早已经长得比自己还高,成了能够独当一面的人,在母亲的眼里,也还是个孩子啊。”
曹丕轻轻握过我的手,“你是,又何尝知道我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