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摆案坐定煮酒品夜色,又都是小娘小郎倒也欢畅,因为众人年岁都还小,嬷嬷们也不大避讳,今夜之事也是皇后娘娘特许了,因此她们更是乐得清闲。
赵宗鲁总是最为热闹的的存在,边吃边说,言道尽兴之处还手舞足蹈。
只有连翘不曾上桌,跟着冬青半夏一同在桌边上伺候着,看神色倒是小心翼翼。
七娘早就留意到连翘,又想到白日的宴席上大姐丽娘身边的丫头带的是个新面孔,大约是宫里头指派下来的,不让连翘跟着,大抵是有了变故。
此时连翘跟着十三郎前来,不知道其中发生了甚事儿,众人都在场,不便多问。
王妙灵席间言语不多,人却讨喜,温和有度和七娘并肩坐着,见众人不大注意便附耳对七娘说道:“妹妹明个可是要出宫去的?”
七娘心中明白,她出宫是皇后娘娘跟官家请的恩典,说是大哥高士先并二十一叔不日将要离京,要七娘和十三郎明日出宫相送。
实际上这一切都是十三郎谋划好的,他们另有要事去办。
此时离玉面镇西越狱已经过了快一个月了,整个汴梁城都被冬雪覆盖着,御街上往来的客商都稀少了很多。
年关将近,西北传来密信玉面镇西并未回到边境。
是以七娘认定玉面镇西仍在京中,她势必要想法子出宫一趟和大哥高士先并二十一叔汇合讲明情况,解众人之惑,好让大哥安心西去。
玉面镇西善于用剑,武功高强,是西夏李元昊部的第一猛将。为人心思缜密,善用诡计。
但是他被送往汴梁之时七娘另百合姑姑给他下了一味药,这药不能要他的命,却让他不用运功,防的就是李元昊在京城中做手脚。
他被关押在大理寺的监牢之中,定要是要被严刑拷打的。身上的伤也不会立刻就好。
在这一系列推断中,七娘的直觉是——玉面镇西仍在汴梁京中。
“我大哥和二十一叔不日便要出京赴任。我且求了陛下去送上一程。”七娘也低声对着王妙灵说道。
“妹妹好福气,若是明日不急,烦请妹妹替我带些东西回来。”王妙灵双手替七娘斟了一杯茶,轻轻的说道。
“你要甚,只管写下来与我便是。若是得了空一定替姐姐带回来。”七娘在众小娘中与王妙灵最熟稔,当日还欠她一份人情,带东西这样的小事她自然不便推辞。
正说着,只见嬷嬷们战战兢兢地在外间说道:“恭迎陛下!”
一桌子人此时不由的都愣住了,此时躲无可躲。官家怎会在如此深夜驾临玉英阁?
众人忙起身行跪拜大礼道:“恭迎圣驾!”
官家一身常服。颇为严厉道:“夜已深。你等在此喧闹所谓何故?”
七娘忙说道:“回陛下,今日是阿婉生辰,冒昧请了众人前来小酌。”
官家淡淡看了一眼七娘道:“既是生辰,怎地朕不知道?”
“陛下日理万机。区区小事怎敢劳动圣驾。”十三郎忙接口说道。
“朕说的是阿婉生辰请了众人,如何不请朕?”官家声音又高了一切,一改往日和顺慈祥的样子,目光扫过跪在地下的众人。
众人没有敢回话的。
官家这话明明是令人不能回答的,不管怎么回答似乎都是错的。
“朕要重重责罚你们!”官家提了提声音,对着贴身伺候的小黄门说道:“阎立文——”
“奴才在!”阎立文忙上前应道。
“你说该如何罚?”官家面色沉沉,慢慢的走到案几前,一提身上的明黄色长衫坐了下去。
七娘心里顿觉的不好了,官家今日似乎是心情不好。
“要不罚众人明日去瑶华宫给太后娘娘诵经祈福……”那阎立文想了想便弓着腰对着坐的四平八稳的官家说道。
“阿婉知道错了。请陛下饶恕!”七娘原本是不在意的,只是小黄门阎立文的一席话到让七娘不安起来,明日是她和十三郎出宫的日子,若是官家松了这个口,所谓君无戏言。她们明日的计划只怕要全盘落空了,想到这里自然是沉不住气了。
“都起来回话吧!阿婉,你说你知道错了,你可知道错在哪里?”官家语气似乎不善,尤其加重了“哪里”两个字。
“阿婉不该私设宴席,但我们只是小酌而已。还请陛下饶恕!”七娘知道的杨太后去世以后,宫里一切从简,一切歌舞宴请都免了,就连今日官家设宴,也只是众人一起说说话。
“恩?”官家脸色更加沉了。
七娘不知道自己那句话说的不对,不由得顿了顿说道:“阿婉错在设宴不请陛下同乐?”
这次七娘不敢肯定了,她觉得似乎官家对于私设宴席并不恼怒,方才还说为何不请他。难道官家恼的是这私宴不请他的?
“恩。”官家又恩了一声,只是这次似乎又那么一点点和悦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