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吃晚饭了,叫阿姨起来吧。”赵涵诚说。
声音从背后传来,喻安吓了一跳。转身看见赵涵诚就站在身后,有些生气地推他:“你怎么能跟来呢?这是我妈妈的卧室!”
赵涵诚当然知道这是卧室,他也知道里面并没有人。然而看着喻安生气的样子,仍是退后两步,认真地道歉:“对不起。”
喻安还是有些生气,一直把他推到客厅里,才走回卧室门口,敲了敲门:“妈妈,涵诚来了,你快点起来吧。”然后把赵涵诚拉到沙发前,“你坐这里,稍等一下。”
赵涵诚脸上的肌肉有些僵硬,他试着放缓,却发现怎么也缓不下来。
“安安。”他轻声说,“醒一醒,安安。”
他的声音仿佛带有魔力,喻安晕眩了一下,然后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在说什么?我正在醒着啊。”
赵涵诚微微叹气,在这一刻下定决心。拉起喻安,往卧室门口走去:“安安,阿姨在哪里,你指给我看。”
他不能再让她这么下去了。这次“妈妈”要吃蘑菇炖鸡,下次要吃什么?而且高压锅这种隐含危险的电器,她居然没有按时检查。这次只是伤到手,算她运气好。
“你刚刚不是看到了吗?”喻安皱着眉头,拖着脚步不肯过去:“妈妈在休息,你别进去。”
赵涵诚拉着她,一直走到门前,拧开门把手:“安安,阿姨已经去世了。”他走进去,来到床前,掀开被子。
被子下面,是一个畸形的人形物体,穿着不久前喻安才买的价格不菲的裙子。赵涵诚弯腰拎起来,剥下套在上面的衣服,一只粉色的大抱枕露了出来。抱枕上面,用两只小夹子固定着一对助听器。
赵涵诚的手颤抖了一下,抓着抱枕转过身:“安安,阿姨已经去世了,这只是一只抱枕。”
喻安的脸上隐隐浮现出恐慌。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阿姨在2007年病逝,你还问我借过五万块钱,你都不记得了吗?”赵涵诚狠了狠心,一切都说出来。
喻安只觉得有什么要从脑子里钻出来,恐慌,无措,恼怒,种种情感在脑中尖声叫嚣。恍惚之中,听到赵涵诚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喊:“松开!安安!冷静一点!”
然而心中克制不住地慌乱,脑中仿佛有什么炸开,抱着头大叫一声。
赵涵诚冲上去抱住她:“安安?安安?”
喻安眼睛紧闭,脸色苍白,已然晕厥过去。赵涵诚懊悔不已,他太莽撞了,他应该咨询过闻老师再行动的。打横抱起喻安,冲下楼往医院行去。
医院,值班医生对喻安还有印象:“这个女孩子怎么又晕倒了?”然后看了看赵涵诚,“一个两个,不知道病人受不得刺激吗?”
赵涵诚听到“又”字,不禁问道:“安安以前来过?”
“上次是另一个帅哥送过来的。”医生没注意到他的表情,“那次检查没什么问题啊,怎么又昏倒了?”
另一个帅哥?难道是华泯初?赵涵诚顾不上多想,焦急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喻安。
医生检查完毕,说道:“没什么事,就是受到刺激晕过去了。”
“她什么时候能醒?”赵涵诚仍然有些担心。
“睡一觉就没事了。”医生顿了顿,“不过,我建议你带她到专科门诊看一看,别是这里有什么。” 医生指了指脑袋,“毕竟这是第二次了。”
“谢谢。”赵涵诚心里沉甸甸的,如果喻安始终清醒不了,可能他真得带她去精神病科。
但愿她能醒过来。赵涵诚坐在床边,握着喻安的手。她一定不愿意让人知道自己看过精神病科。
喻安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眉头微微皱起,仿佛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在困扰着她。赵涵诚不由想起,在喻妈妈的卧室,桌柜地面打扫得干净整洁,衣服和被褥都散发洗衣液和阳光晒过的味道。
他想起跟喻安重逢那天,中午一起吃饭,喻安给妈妈打电话:“妈妈,吃饭了吗?早上我出门前把肉和菜都切好了,材料也拌好了,你下锅一炒就行了。”
想起在广场一角,她捧着硬币许愿:“祝妈妈身体健康。”
所以那个暑假回来后,她更加刻苦用功。所以她拼命工作,却每天挤公交。想着想着,心都痛了。他的安安,他一直以为坚强又勇敢,原来这么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