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新的报纸还没有出来吗?给娘她们读了那么多遍,旧的那些我都能倒背如流了,好没意思啊。”学堂临放学的时候,一个十来岁的孩子问徐凌远道。
“是吗?那不如再多背几篇文章吧? ”对于这种几乎每天都要被问上一遍的问题,徐凌远随意应对道。
“让你多嘴,活该!”其余的孩子幸灾乐祸地道。
“哼,有本事到时候别看,不然的话也要让你们背!”那个孩子不服气地说道。
“你又不是先生,凭什么要听你的!”众人跟着反驳道。
“好了,赶紧回去吧,知道你们这是在提醒我,明天回去一定不会忘了的。”见他们争执了起来,徐凌远赶紧出言制止道。
一得到他的承诺,又想到有两天不用来学堂,一群人瞬间便欢呼着窜出门去。
徐凌远看着他们越来越小的背影,不由有些感慨。对于他的称呼,从原来的小秀才变成了现在的先生,在变化的不仅是学堂里的学生,自然也包括他在内。他已经十六岁了,身体拔高了不少,又经过书店和学堂的锻炼,比以前更加的成熟稳重了,现在就算是村里的人,除了阿贵等几个比较相熟的,基本上都不再叫他小秀才了,而是又变成了徐少爷,虽然他并不怎么在意,可也不能否认这些变化的存在。
不过,至少他和阿启之间是没有改变的,想着明天回去就能见到他,徐凌远的心情又好了很多。自从他送了那本医书之后,阿启对学医的兴趣也越发浓厚起来,每次见面,都能够看到对方的进步,这让他比看见自己的书店不断的壮大还要高兴。
“大少爷,又在想阿启了?”刚从厨屋里出来,就见徐凌远一脸笑意的站在门口,红英十分肯定的开口问道。
“嗯?怎么了?”回过神来的徐凌远反问道。
“我是问你刚才是不是在想阿启。”见他根本就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红英没好气地说道。
“嗯,怎么了?”见她有些不满,徐凌远接着问道。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们好的有些过分了,好姐妹都没有你们这么腻歪。”红英有些不能理解的说道。
“腻歪?”徐凌远边反省边问道,“我们一个月才见三次面,这也算腻歪吗?”
“我也说不清楚,就是觉得你待阿启跟别人不一样,反正我就从来没有见你想过阿明,他都已经走了这么长时间了。”似乎被他给问住了,红英边想边解释道。
“那是因为有你们想着他啊。”见她说到最后微微有些失落,徐凌远就也逗起她来。
“谁想着他了?不跟你说了,我这就端饭去,好让你明天早早的回去总行了吧?”红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气冲冲的说完话后便又到厨屋里去了。
不用红英说,他也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些奇怪,如果有一方是个姑娘的话就完全可以理解了,可他们都不是,而且也都没有改变的打算,或许是早就无法改变了吧,至于以后会怎样,他现在一点都不想去考虑。
可是有些事情,不仅是无法逃避的,而且还会令人始料不及。
“谁呀?大半夜的,什么事情这么要紧啊?”大约后半夜的时候,阿姆被一阵敲门声给惊醒了,穿了衣服边往外走,边问话道。
可奇怪的是,阿姆问了几遍都没有人回话,只有持续的敲门声,这让阿姆不由得有些害怕起来,等红英也起来之后,又将门房里仍然睡的正香的王老爹也喊了起来,才壮着胆子把门打开了。
“哎呀,这不是阿启么,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问了这么半天也不吭一声,吓了我一身的冷汗。”看清楚门外的人之后,阿姆惊讶地问道。
谁知一向稳重的阿启,却像是完全没有听见她的话一般,见门被打开了,便径直往徐凌远的住处走去。却在刚走到堂屋门口时,和从屋里出来的徐凌远碰个正着。
“你……”见他愣愣地看着自己,徐凌远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先问些什么。随后便被他一把抱住,像是终于支持不住了一般,将身体的重量都压到了徐凌远的身上,让没有防备的徐凌远后退了好几步才重新稳住了身形。
“这是怎么了,一言不发的,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吧?”一路跟过来的阿姆看着两人,十分担忧的问道。
“一看就知道没什么好事,还是先让他歇歇吧,我去倒杯热水来。”等徐凌远将人带到了他的屋里之后,红英仔细观察了一番然后说道。
此时的阿启,倒真的像是见了鬼,而且已经被吓傻了一般,身上也是一片冰凉,任徐凌远怎样安抚,除了紧紧的抱着他之外,没有任何的反应。虽然急于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可毕竟还是深夜,将阿姆她们劝回去之后,徐凌远便带着他艰难的躺到床上,想让他先休息一会,可无论他怎么说,对方都不肯把盯着他的眼睛闭上,像是怕他突然跑掉了一般。
“没事的,只要你好好的,什么事都不会有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困了的话就先睡一会吧,要是睡不着,就告诉我到底怎么了。”万般无奈之下,徐凌远轻轻的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然后试图用手去遮住他的眼睛。
“我以后恐怕再也见不到你了。”就在徐凌远的手刚触碰到他的眼睛的时候,他终于说出了今晚的第一句话,可能是太过紧张的缘故,声音听上去有些嘶哑。
说完这句话之后,不等徐凌远再次开口询问,他就将事情的原委都说了出来。
原来就在刚刚过去的这天傍晚,药店已经开始打烊的时候,突然进来一个三四十岁的妇人,看衣着应该是挺富裕的,结果不久就得到了证明,只见她拿出一张纸,也不问价钱几何,便让伙计照着上面写的抓,大多都是补养身子的东西,而且买的很多,等到付账的时候,直接拿出了一张银票,而且说只要有人跟着她把东西送回去,就不用找剩下的零头了。
此时店里只有上次跟徐凌远搭话的那个伙计和阿启,所以送东西的活自然就落在了负责打杂的阿启身上。由于平时也会遇到这种情况,只要对方东西买的够多,店里都可以让人去送,所以阿启便像往常一样跟着她出去了。
本来天就快黑了,而对方却好像一点也不着急似的,在将一路上还没有打烊的店铺几乎转了个遍之后,又左拐右拐了半天,直到天完全的黑了下来,才终于在一个很是偏僻的院门前停下,摸索着打开了门,就让阿启先在院子里等着,说是要先进去点灯。要是别的伙计,估计早就一肚子火了,还管你点不点灯,直接放在院子里就走人了,可阿启就依言在外面等着了。
过了一会,正屋里的灯的确亮了起来,可那个妇人却没有出来,只是在屋里叫他进去。阿启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提着东西便推门进去了,可进了屋之后,却没有见到人。就在他疑惑的四处张望时,背后的门突然猛的被关上了,等他看过去的时候,就见刚才还很是和善的妇人,正背靠门站着,两眼放光的盯着阿启上下打量,让他觉得有些惊恐和恶心。
终于意识到不对的他,慌乱的将东西往旁边一扔,就想过去开门出去,却没想到刚一靠近,就被对方一把抱住,只是还来不及她有更多的动作,就被阿启大力的挣开了,然后趁着她从地上爬起来的空,便赶紧夺门而逃了。而他刚跑出不远,就听对方在身后大声叫喊着,说有人要谋财害命,不能让凶手跑了。
从没有见到过这种阵势的阿启一下子就傻了,只知道拼命的往前跑。终于停了下来之后,他先是想着回去和师傅解释清楚,他本来就没做什么,自然是不应该被冤枉的,可是越往回走就越是不安,毕竟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旁人能替他证明什么呢?又想着无论最后的结果如何,恐怕他都没有脸再回去了,而明天就要来看他的徐凌远,却发现他被关进了牢里,就越发的绝望了起来。
心慌意乱的他,最终也没有回店里去,而是直接往家里赶去,只想着趁自己还没事,见徐凌远最后一面,然后就这样胡思乱想的走了半夜。而在见到徐凌远的那一刻,他才知道他最害怕的、最舍不得的是什么,一时觉得更加的悲凉了。
听完阿启的叙述之后,徐凌远也有些摸不着头脑,那个人到底图的是什么呢?难道真的是看上了阿启,见他不从,因爱生恨什么的?可阿启明明说这是第一次见到对方,而且看她那么迅速的反应,也不像是个善茬。总之,虽然气的不行,可一时也理不出什么头绪,而且错不在阿启,他也不是那么的担忧了,于是便劝阿启先休息一下,其余的等天亮以后进了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