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姨娘怔怔不说话,眼中却掉下泪来,男子见她模样心生不舍,拢紧了她道:“她刚一入府便想压你一头,我哪里能看着你吃亏,如此安排便是大人也没说什么,你有甚好担心。好好在府里过你的日子,待有一日......”男子眼圈泛红,嘎然说不出后话来。
乔姨娘轻叹道:“十来年都这样过来了,如今府里虽无主母,不一样还有个陈姨娘么!咱俩能有这相见之日已是大幸,我只求安稳渡日,你也不要再为我犯傻,惹怒了大人,便是这样也不可能了。”
两人如一对泄气鸳鸯,男子握紧乔姨娘的手,坚定了眼中神色,“便是没那一日,我也要长久陪在你身边,其余事皆不用你操心,自有我来承担。”
乔姨娘秘密会见了情人,方有心情逛桃园,她也不挑原路返回,而是顺着篱笆走到了十亩交界处,白杨高大挺拔,又无蜜蜂萦绕其间,不比那低矮桃树更遂人意。
她自是喜意昭然,眼睛流转在两侧桃林上,倒没打算走到另一边去,谁知不过百来米,迎面便来了府中人。乔姨娘挑挑眉,早上还骂人贱婢,怎这一会儿倒跟贱婢搅在一起了,来人不是旁人,正是吕姨娘和如烟姑娘,两行人隔着白杨树行相对。
吕姨娘神色略僵硬,却也不闪不避迎了过来。乔姨娘没打算多管闲事,双方打过招呼便分而行之。
踏春一行波涛汹涌,章巧“捡”了白玉猴,扔也不是留也不是;陈姨娘收了马仔,府中针线耳聪目明;乔姨娘见了情郎,舒心惬意去了烦恼;吕姨娘约谈烟姑娘,强强联合徒手将来。偌大公府,人心涣散,各自为政,究竟暗处还有多少双眼睛在窥探,不是神明,谁又能瞧得清楚。
晚间,梁雁山喝的烂醉回府,身上尽是脂粉香气,走路东倒西歪,连门都瞧不清楚,就如此,嘴里还念嚷着要陪章姨娘,可见是入了心。
如月支使上房丫头婆子烧水煮汤,又与丁香合力将他拾掇清爽,叫了李四开与隋喜把他搬到床上,才算消停下来,心中却冷哼道,就这满身证据,府里哪个姨娘姑娘见了不得抓心挠肝,章姨娘才新婚,这不存心给人家添堵吗!
如月将梁雁山醉话自动过滤掉,可梁雁山躺在床上犹不老实,两分清醒伴着八分醉意,非要如月去将章姨娘找来,如月好言相劝,只推说太晚,章姨娘已休息了,不如明日再叫,梁雁山便急慌慌起身,打算亲自过去,如此无理取闹,如月实在没法,只好打发人去叫章姨娘。
今一整日都不顺遂,章巧回府略吃了点东西便睡下了,半梦半醒间听到有人拍院门,不一会慧儿进来说大人要她去上房,传话人已走,半夜三更章巧又不知何事,急的套上衣裳就走。
上房自比章巧小院豪奢精致,梁雁山住东梢间。章巧一来,他便让如月她们都退下,折腾着半坐起来,揽住章巧醉意朦胧道:“今儿是第三日,人都说新房三日不空,大人我可都记着呢,谁留我都不应,小娘子感动吧?”
章巧认命点头道:“感动,感动,您快睡下吧,就别再说话了。”醉酒之人最讨厌,迂磨起来没个完。
梁雁山一听章巧让他安稳睡觉不高兴了,板着脸道:“干吗,你是我的妾室,连跟我说会话也不愿意?你想找谁去?”
章巧有两分恼怒,酒气熏的人想吐,既是醉酒,便乖乖睡觉好了,为何非要缠磨人呢!可她即为人妾,享受他给的富贵,侍候他耍耍酒疯也应该,章巧叹气,便将这当作一种心性的磨练吧,无奈轻哄他道:“怎么不愿跟您说话了,不跟您说话我跟谁说去啊!我就是觉得您今天太累,想侍候您早早歇着。”
梁雁山一拉章巧手臂,章巧便整个身子囫囵上了床,梁雁山双手一抱,将章巧锁在怀里道:“我准了,今儿你就在这陪我睡,甭回你那小院了。”
章巧恍惚失神,轻声道:“看来大人您是真醉了,这里是上房,将来国公夫人住的地方,我是您妾室,不能违这规矩。您放心,我一准等您睡着了再走。”
梁雁山定定看着章巧,眼珠动也不动,显得有几分笨拙,好像不能一时理解章巧之言,而在那绞尽脑汁认真想,半晌一头栽进章巧颈窝继续絮叨:“巧儿你真好,我从这府里头次见你就认出你来了,忍到如今才纳了你,你不知大人我等的真是满心焦急。”
章巧刚松口气庆幸他转了话题,他便又絮叨起来:“早上那襦裙真美,穿在我巧儿身上跟时令仙女样,你可知那可是我特意为你选的,可费了心思呢,这是我对小娘子的心意......”
章巧冷了脸,梁雁山并未看见,他如今脑子就是一锅粥,只记得要讨好章巧。将择衣功劳安到自己身上,无伤大雅还能叫美人高兴,何乐不为?梁雁山哪里知道,他早上走的急,又不是个细心人,府里他的女人们因章姨娘与如烟姑娘同衣事件,还生了一场口舌,坏就坏在,如烟姑娘早上那身,确实比章巧的还要华丽精巧。
心意?她要不把那衣裳绞烂算手下留情。章巧也不稀罕与他计较,小声嘀咕:“您那心意满府都是,还有什么可贵!”
直到章巧睡着,梁雁山也没结束絮叨,一直无人回应,两人就这样歪靠着睡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