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岚烟低着头不说话,良久,才慢慢站起身,听话的移步往他腿上坐下去。
小腿上裹着西装,让她的动作显得有些别扭,在雷曜看来,也有那么一点的滑稽,像是双腿被绑着走路的感觉,让人忍俊不禁。
拦腰将她从地上抱起,稳稳地放到自己腿上,雷曜将傅岚烟一双被他的西装包裹的腿放平到旁边的座位上,顺便也扯了扯透风的地方。
安静的看着他的动作,傅岚烟低着的眸底越发雾气深重。
确定她的小腿完完全全的被包裹严实了,雷曜又抚了抚她身上那件连衣裙的裙摆,遮住同样暴露在冷空气中的大腿,接着,又把她风衣的外套帮她拢了拢,方才用一双手环住她的腰,将心爱的人紧紧锁在了自己怀中。
“好了,别生气了,我承认刚刚是是有点激动了,我跟你道歉。”把脸凑过去,贴着她的唇笑,雷曜笑着给她赔不是。
只是,肌肤相贴的一刻,一阵的冰凉触感却是叫他眉心一锁。
抬手挑起她的下颚,就着不远处那盏路灯所发出来的昏黄光芒,迫入眼底的一张泪颜让他微蹙的眉宇再度拧了拧。
“哭什么?”质问的语气,却是心疼的含义。
咬着唇瓣,泪光盈盈的看着面前这张放大的俊颜,刚刚还只是默默淌泪的傅岚烟顿时便抖着肩膀轻声啜泣出声,“嗯……”
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哭,只知道他刚刚那番话一直在耳边回荡,让她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
“不要担心我会离开你,离得开么……”
“我要的是心,不是单纯的身体……”
“你一点都不无趣,我都恨不得二十四小时粘着你……”
……
从来,没有一个男人跟她说过这样贴心的话,即便谈了三年的男友景琛也没说过。
每次,他翻身搂住她,想要她被她拒绝的时候,他总会叹气的冷笑一声,翻身下床就去客厅里抽烟了。
好多次,面对沙发上烟雾缭绕的背景,站在门口的她,总会颤抖着手指会解睡衣的扣子。
心里其实不愿意,可是却自欺欺人的劝自己,傅岚烟,那是爱你的景琛啊,给他吧,没关系的,反正你们会结婚。
可,不知道为什么,扣子总是解开了那么一两颗,手就不想再继续下去。
那时候,她觉得自己太扭捏,不懂得体贴景琛的心,一直对他感到很抱歉。
后来,当景琛把她当物品一样送出去的时候,她豁然才明白,还是内心深处的那个自己比较眼光,比她先一步的认清了这个男人的真实面目,才会不愿意让她把自己交出去。
那时候,她是有多感激身体里的另外一个自己。
可惜,悲剧还是发生了,她拗不过命,想要保留到新婚之夜的清白,终究还是断送在了这个叫景琛的男人手里。
不管那个毁了她的人,是不是景琛单位的领导,是也罢不是也罢,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心在那一夜彻底的碎了,碎成了一片一片。
犹记得第二天,当景琛出现在她面前,看见床上那抹落红,和缩在角落里衣不蔽体的她时,这个男人非但没有一句道歉的话,也没有一句出于同情的安抚,而是指着瑟瑟发抖被人强暴了的她破口大骂。
明明是他搞错了房间,却把责任都推到她身上。
“傅岚烟,你这个蠢女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贱人!你知不知道,你没帮到我也就算了,还扯我后退。现在我被降职了,你称心如意了?”
不止这样,他还上前来揪住她的肩膀,逼问昨晚的男人是谁。
她痛苦的抱住自己拼命的摇头,说不知道不知道,他却无动于衷,“蠢货,连被谁睡了都不知道,难怪这几年我一直背火,都是被你这个贱人克的!”
明明是他在橙汁里下了药,他却恬不知耻的推卸责任,“不是一直装,不愿意给我么?那昨晚怎么愿意跟人睡了,嗯?”
“反正都是一只破鞋了,别的男人能穿我也能穿!”
才被蹂躏一夜的身子那样单薄,可禽兽不如的男人却把她丢到床上欲要施暴,要不是动静太大,惊动了门外的清洁工,傅岚烟不敢想后果会怎样。
这几年,在香港,每每想到这些,她都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垂泪。
被心爱的人下药,推到别的男人的床上去,被强暴,这些她再不能接受也接受了。
可是,她会变成那样,那是谁的错,他凭什么骂她是破鞋,怎么忍心还要对一个心灵受创的人施暴!
他是人吗?
耳边,两个男人的话对比鲜明的叫着劲,越是如此,傅岚烟就越觉得对不起雷曜。
不顾他捧着她的脸亲吻她脸上眼泪的动作,傅岚烟伸手搂住雷曜的脖子,就扑进了他怀里。
任由那伤心和感动的泪水交织成行,她痛苦的咬唇,低低的哭出声,“为什么不让我早点遇见你,为什么……”
被她突然扑进怀里的举动吓了一跳,雷曜的一双手不明所以的怔在了半空中。
飘入耳朵里的那句歇斯底里的哭喊,像一把铁锤般狠狠的撞在了他的胸口。
唇边渐渐泛起一抹苦笑,雷曜深邃的眸缓缓抬起,望向头顶上那一片繁星璀璨的天空。
是啊,为什么不早点遇见呢?
还是他大意了,五年前那一夜之后,就该想尽一切办法找到她的。
可惜,他一个大意,就造就了一生也无法弥补的错。
伏在他肩膀上哭得伤心欲绝,好几次想告诉他:对不起雷曜,我被人强暴过,这样一个我,你不嫌弃么,不会像景琛那样觉得我是破鞋么?
可,那么屈辱的过去,叫她怎么说得出口。
一旦说出来,他们还有未来么?
还有哲林,到底要怎么办?
谁能告诉她,谁能帮帮她!
掌心渐渐收拢,揽住她因为哭泣而颤抖不止的肩背。
雷曜藏起眼底那抹不知道还能瞒多久的伤,轻轻抚着她的背,低笑着吻了吻她盘起的发,“别哭,现在认识也不晚,你说是不是?”
不晚……
怎么会不晚!
岚烟,但愿我欠你的今生能还得清……
难受的捶打他的背,傅岚烟拼命的摇头,“怎么会不晚,你不知道,我……”
好想告诉他真相,可惜说不出口。
“不要说,我不想听。”知道她心里所指何事,雷曜摇头苦涩的笑,先发制人的堵上了她的口。
他不想听自己心爱的女人告诉他被人强暴过这件事,不想自己的形象在她那里被定义成强。奸犯。
他不是强奸犯,不是!
哪怕他们是先做了才有感情,哪怕这感情迟了五年,可他潜意识里还是觉得那一夜只是在爱自己的女人,不是强。奸!
岚烟,我不是强。奸犯,不是!
很意外他会这样说,傅岚烟吸了吸鼻子,停止哭泣,慢慢直起身,泪眸疑惑的看向他,“你为什么这么说,还是你知道了什么?”
害怕的握住他的大掌,傅岚烟慌了神的抖着唇瓣,“曜,你快告诉我,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她惶恐的模样叫雷曜心疼万分,一个伸手就将重重的按回了怀里。
薄唇紧抿着一线,他叹息的笑,“没有,你的事情我怎么会清楚。只是,跟你在一起久了,总觉得你身上有故事。何况,那日在海鲜城,你看见那个人的反应那样强烈,我猜你们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如果我猜得没错,他应该是你前男友,还抛弃过你,对么?”
两手轻轻捏着他身上的衬衫,埋首在他怀中的傅岚烟呛着泪轻轻点头,“嗯。”
“不要跟我讲你和他的事情,我不想听,因为我会嫉妒他比我先认识了你。”
“曜……”雾气蒙蒙的小脸稍稍抬起,傅岚烟迷蒙的唤着他的名。
很想说,曜,不要嫉妒,我对那个人只有失望而已,连恨都没有,而对你,却是真心。
“岚烟,我知道那个人他肯定把你伤的很深,真的,我很想帮你。”指尖挑高她的下颚,让她迎上自己眷恋的眼神,另一只手的拇指则轻轻摩挲着她湿润的脸部肌肤,雷曜笑的温柔,无限的心疼在那笑里传递,“你知道吗,每次你不说话的时候,眼神看上去总是那么悲凉,就连我也会不自觉的被你身上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所伤。你看似在笑,却是笑得那样疏离。有时候,明明拥着你,我却感觉不到暖意,总觉得你像一阵风,随时都是飘然远去。”
“我会带给你这种感觉哦?”怔怔的看着他,只觉得他的眼像星辰一样璀璨迷人,傅岚烟忘了流泪,却是抱歉的笑笑。
“嗯。”雷曜很诚实的点头。
“我会改。”一下一下的抿唇,此刻的傅岚烟俨然就像是一个知错就改的孩子。
指腹细细摩挲着她脸上的肌肤,雷曜摇头,“不用刻意的改,也许这正是你吸引我的原因。”
“那也要改,我是有点不太敢相信人,这个习惯不好。你放心,我会慢慢改正,直到不再给你那种感觉为止。”傅岚烟也摇头,执拗的笑。
再一个用力将她的头按进胸口,雷曜低头就吻上了她高高挽起的发髻,“岚烟,你知道吗,这个时候的你最可爱。你骨子里有份让人敬佩的执着,你认定的事好像就算是千难万难,也会坚持下去。”
“嗯,是有一点。”抱紧他的腰,傅岚烟窝在他怀里笑。
被他一安慰,心情真的好了不少。
执起她的一只手,送到唇边,与唇相贴,雷曜笑得别有深意,“那么,也请你坚定的握紧我的手,除非我们之间的感觉不在了,否则千万不要松开我的手。即便我们未来的路不会一帆风顺,也一定要握紧,好吗?”
顿了顿,雷曜接着说,“如果某一天,你发现我骗了你,或者是对你隐瞒了什么,不要跟我闹,我会跟你解释。那个时候,也不要松开我的手,可以吗?”
傅岚烟不明白的闪了闪眸,想问他你会骗我么。
可,他的眼神那样真诚,坚定,让她情不自禁的想要相信他说的,也许就算他真的骗了她什么,那应该也是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吧。
“好,我答应你。”毫不犹豫的点点头,傅岚烟笑得妧媚。
指尖在他的胸口上点了点,她笑着瞪他一眼,“不过,你不可以玩弄我的感情。只要你说的,我就相信你。只要不是刻意的欺骗我,我会谅解的。曜,我是个受过伤的人,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和勇气才敢靠近你。如果你也像他一样,我真的不会再相信任何人。不要伤我,我是个不会给人第二次机会的女人。我什么都不怕,就怕你骗我,玩弄我的感情。若你像他那般待我,我不会恨你,也不会跟你闹,而是会躲到你们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去。这就是我,胆小如鼠的傅岚烟。”
抱紧怀里纯净的像白纸一样的女人,雷曜心疼的笑,“傻瓜,我不是他,不会那样对你。”
“嗯,我信你。”点点头,傅岚烟安静的靠在他怀里。
好简短的几个字,却是一种交付。
这个女人,难怪会被人伤成这样。
要么不信人,一旦相信你,会把命都给你。
岚烟,要记住你说的话,无论如何也不要放开我的手,即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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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了一会儿,觉得时间也不早了,雷曜便对怀里的人说,“我送你回去吧?”
“好。”儿子在家不知道怎么样了,傅岚烟也蛮担心的。
说着,她松开环在他脖子上的手,弯身就准备去解小腿上的西装,这么裹着没办法走路。
“到了你家楼下再解,现在不用。”制住她的手,雷曜一手勾起旁边的塑料袋,抱着怀中的女人起身就朝她家的方向走。
傅岚烟难为情的低头笑了笑,想拒绝,可是又好喜欢这种被人宠着的感觉,隔了很久才吐出如蚊蝇般的一个字,“好。”
对于她的慢半拍,雷曜报以微笑。
这女人,温柔起来真是不像话。
低唇,在她嘴角边偷了个香,他笑着扯回刚刚那个话题,“你刚刚问我会不会觉得你很无趣,其实吧,我没说实话,有时候会觉得有一点。”
“哈?”抬头,不敢置信的瞪向他,她唇畔勾着浅笑,却是故作生气的往他胸口上掐了一把,“讨厌,才将还说不会骗我,你坏死了!”
龇的一声皱皱眉,雷曜笑着解释,“这是善意的谎言,是怕你难过嘛。”
“那……那怎么办?”一双纤长的手臂吊在他的脖子上,傅岚烟把头埋得好低好低,很小声的问。
“那要问你吧?”薄唇故意凑近他耳畔,很低的一句,却是**味十足,“我可是时刻准备着。”
伸手又往他胸口上掐了一下,傅岚烟想从他身上跳下地的心都有了,“你……你讨厌!”
爱极了她撒娇的样子,雷曜虽然担心儿子,却还是故意放慢了脚步。
他的小哲林那么乖那么懂事,应该不会怪爸爸妈妈的哦?
他突然不说话,只是抱着她往前走,羞红了脸的傅岚烟挣扎了许久,终于慢慢伏起身,搂紧他的脖子,唇瓣凑过去,小鸡啄米似的亲了他的唇角一下就羞涩的把脸埋回了他胸膛里,“你再等一下,我会尽快克服的。”
头一次,她主动亲他,虽然那根本不算是吻,就跟被虫子咬了一下一样,都没感觉的,但是雷曜还是笑得眯了眼。
而且那句很小声的交代,他也听得真真儿的。
傅岚烟,这个女人,真的很好,总是会设身处地的为人着想。
其实,她不是扭捏,是克服不了那一夜的障碍。
接下来,人越来越少的广场上,只听见一对男女这样的对话,
“不要让我等太久哦,饿久了的狼是会出去饥不择食的,知道吧?”
“你讨厌……你敢出去找女人试试看,信不信……”
“信不信怎样?”
“打你打你打你……”一阵小拳头砸过去,有人气的直瞪眼,有人却是笑得开怀。
“这不能怪我,你又不满足我,我那里生锈了怎么办?你愿意要一个有性功能障碍的老公么?”
“要死啦,讲这么大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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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傅岚烟起了个早,哼着歌曲在厨房里给儿子做面疙瘩。
昨晚儿子说,很想念妈妈做的面疙瘩,她便一早就起来和面了。
其实也不算是起早,是几乎没怎么睡。
脑子里翻来覆去的都是某个人的脸,都是他说的那些好听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