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婷在台下一片哗然声之中笑容弧度不变,解释道:“诸位道友,这可不是一般的纸老虎。且看!”
她一声娇喝,手上拿着纸老虎一抛,台上忽而白光闪动。
“吼——!”原本只站了人的拍卖台上陡然出现一只巨大白色老虎,吼声震天,威风凛凛,钢鞭似的虎尾往台上一拍,那硬如磐石的拍卖台竟然塌了一块!
台下的修士具是一震,看向台上被妃婷一拍又成了不过三寸的纸老虎模样的东西,多了几份热切和兴奋。
连舜觉得有些眼熟,忽然想起放在自己储物袋里,早上才收到的东西,双目略微睁大,震惊地看向连渺。却见连渺沉下了表情,本来就漆黑的眸子更是深得像是一汪死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得人有些心惊肉跳。
“阿渺……”连舜伸手把她抱在了怀里,不知如何开口。那个纸老虎和阿渺才给他的纸鹤应该是一种东西,但是,为什么阿渺会是那样的反应?
“七哥,我要买下那个东西。”连渺的声音很平静,却像是在竭力压抑着什么,看向连舜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的波动,只是说了这么一个要求。
“好。”连舜拍拍她的背,心里下了决定。这要是阿渺镯子里的东西,那么,留在外界越少越好。
连渺看着连舜按下了竞拍键,才转过了头,再次看向那台上。拳头攥得死紧,指甲刺破手心的疼痛才能让她保持冷静,保持现在不冲出去砍杀那个卖家的冷静!
冷静,那个混蛋在她前世死的时候已经元婴了,她才炼气期,根本打不过。
冷静,那个混蛋靠上的是天玑界数一数二的昆仑派,她不能给爹娘和素莲宗惹麻烦。
冷静,那个混蛋要的是她手里的《丹丘小记》,她绝对,绝对不能再死在他手里!
那只纸老虎,的确是连渺的。
前世连渺和一位同境界修士一起去那位大能的洞府,他的灵兽损伤了一只,连渺便把那只老虎给他用,没想到那个混蛋最后为了一本丹书就找人千里追杀她。
本来还以为最后自爆元婴至少能够让那个家伙不死也伤半条命,结果没想到他居然还敢把她的东西拿来拍卖!
等等……连渺突然灵光一闪,她自己做的东西自然自己知道,而且那个家伙只有一个,自己用的价值必然大过卖出去的价值。除非……
“七哥,算了。”连渺忽然开口,阻止了连舜继续再加价。
连舜有些不解,问道:“阿渺你不是很想要吗?”他说话的声音很小,他和连渺坐在窗口的一边。坐在他旁边的宇以善在和陆霜霜说话,别的三人没见过这样的场面,看得正入神,所以没人注意到刚才连渺的失控。
“不能让那个人知道别人手里还有这样的东西。”连渺坐在连舜的腿上,垂下头拨弄着手上的木镯。
连舜只听到细细的铃铛声,心思一转,却也明白了几分。还没说话,却隐隐感觉到一阵神识波动,他脸色微变,伸手用衣袖把连渺的手严严实实遮了起来。
“咦?还有元婴修士?”宇以善奇怪的问了一句。这分明是元婴修士用神识扫视才能产生这样的波动,不过,元婴修士没事看他们做什么?
连舜握着连渺的手,没有回答。连渺手上的镯子看着是普通,但全素莲宗的元婴真君加在一起也没能说明这是个什么东西。而且,这东西看着松松一圈,刚好合适,晗璃真君连给连渺强行缩骨都试了,除了得出一个镯子会自己变大变小的结论,别无所获。掌门试图让镯子隐藏起来,却无论是哪种办法也没有用。
万一这个元婴修士有什么神通看出来连渺手上的镯子有什么不对,那就不好办了。
连渺却显得异常的淡定,这时候她突然感谢起那个乱输灵力的前辈和苍送的那颗珠子,现在镯子连颜色都变了,她自己都认不出来,更何况那个混蛋?
连舜等着那神识退去,才松了一口气,握着连渺的手,问道:“阿渺,我们先走吧。”
连渺眼睛望向窗外,果然,她猜对了。
那个混蛋和她在一起二十多年,对她的性子有了几分了解。这个东西,估计是故意拿来哄骗她上钩的。
当初虽然是自爆元婴,但是,现在她的灵魂并未散,怕是……威力也小了很多。那家伙估计就是在这点上查出了不对劲,才在追查她的下落。
不过……就算他是元婴又如何?就算他背后有一个宗门又如何?总有一天,她一定会亲手捏爆他的元婴!
她从来没想过以德报怨这回事!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前几世是因为她转世在了不同的世界,报不了仇,但是,这个人不一样。
这样背弃了她的信任的人渣,死不足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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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号房。
满头白发的男人疲惫的靠在椅子上,他的容貌秀美,肤色白皙,甚至比起很多女子来都要胜过几分。但是偏生华发,脸上也没有什么血色,让他多了一种莫名的沧桑悲凉。
雪白的长发散落在黑色的长袍上,他随手一摸,却看着那白发怔了怔。
“主人,符咒拿回来了。”一个轻手轻脚的侍从端着放着那老虎的盘子走了进来,单膝跪在他面前,诚惶诚恐的说道。
男子拿起那完好无损的纸老虎,小心翼翼的放在手中,才一挥手:“下去吧。”
他的声音沙哑,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
屋子里很快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他看着那雪白的纸老虎,目光却慢慢变得悲伤,手指也忍不住开始发抖。
“……我明明……明明不想让你死的……为什么……为什么你非要那样固执……”
一句话,断断续续,像是极力压抑着沉重的悲恸。
“来,这个给你,就当是补偿你死掉的灵兽吧。”
“周灵均!我便是死也要拉你一起!”
她微笑着递给他东西的样子和最后自爆前恍若疯魔凄厉的样子在他脑中不断盘旋。
怎么会变成了这样呢?
两百年间,他不断问自己。他不小心向师门的长辈说漏了嘴,可是,她明明只要拿出来,就可以了啊。为什么,非要那么固执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呢?
可是……最终,他还是得承认一个事实。
是他,害死了她。
所以,纵使他再怎么寻找,再怎么悔悟,再怎么痛苦,再怎么想要抓住那微小的希望,上穷碧落下黄泉,终其一生,他怕是再也见不到她了。
那轰然的巨响,和漫天的血雾。已经将他和她之间的所有,断了个一干二净。
“啪嗒。”
一滴泪,落在纸老虎上,慢慢的,慢慢的,蜿蜒出哀伤的水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