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鼎笑着说道:“且当锻炼我的气量了。”
艾飞雨面容淡淡的说道:“我们还是接着前面的话题继续说吧。刘邦如此信任陈平,就不仅是用人不疑,而且是豁达大度了,与项羽的多疑反复正好形成性命的对比。刘邦为人,确实大方。他要攫取的,是整个天下,当然也就不会去计较一城一池的得失,更不会去计较那几个小钱。为了这一远大目标,他也能忍。比方说,克制自己的**。刘邦是最先攻入关中的,自武关入秦,进入咸阳。面对宫室、纬帐、狗马、重宝、妇女以千数,他不是没动过心。樊哙劝他出宫,他连理都不理。这也不难理解。一个小地方来的痞儿,见到如此之多的奇珍异宝、如花似玉、金碧辉煌,哪有不眼花缭乱、心神恍惚的道理?只怕喉咙里都伸出手来了。但听了张良一番逆耳忠言后,他毅然退出秦宫,还军霸上,而且干脆人情做到底,连秦人献来犒劳军士的牛羊酒食都不接受,说是我们自有军粮,不忍心破费大家,弄得秦人喜不自禁,惟恐刘邦不能当秦王。刘邦这一手,干得实在漂亮。比起后来项羽在咸阳大肆掠夺杀人无数烧城三月,显然更得人心。”
“大人熟知的曹操与袁绍,也是极好的例子,曹操起兵之时,兵不过三千,将不过十员,袁绍却拥有十万大军,将百员,还有颜、文丑这样的猛将。袁绍占据的河北之地,骁勇战士极多,军队的战斗力很强,曹操按理说完全不是他的对手。然而,最终却是曹操打败了袁绍,最终统一了河北。请问大人,这是什么原因?”
刘鼎略一思索,随即快捷的说道:“袁绍心胸狭窄,目光短浅,屡屡自毁长城,是其失利的最基本原因。本来最有希望一统天下的,乃是袁绍,然而,袁绍错过了一个个的机会,又一次次的亲手葬送自己的基业,怂恿何进去杀张让,引狼入室请董卓入京,撵走董卓以后,又没有挟天子以令诸侯,官渡之战以后,又恼羞成怒杀田丰,可见其愚蠢之极。河北本来就是多勇将,少谋臣,田丰被杀,注定了袁绍从此不能翻身的命运。相反,曹操虽然并不多,但是他极能将将,麾下将领如云,谋士如雨,最终成就霸业。”
艾飞雨欣然说道:“大人果然熟悉后汉故事,大人想必愿意做曹操,而不愿意做袁绍吧!”
刘鼎不假思索的说道:“当然。”
艾飞雨微微一笑,继续自己的话题:“刘邦能克制**,也能控制情绪。当初韩信攻下齐国七十余城,偌大一块地方,都成了他的地盘。手上有这么多本钱,韩信便想同刘邦平起平坐。他派人送信给刘邦说,齐人伪诈多变,是个反覆之国,南边又与楚国接壤。如果不立一个假王来镇守,只怕形势不定。当时,刘邦正被项羽的部队团团围在荥阳,太公和吕氏也都在项羽手里,一肚子气正没地方发。一看使者来信,不免火从心底起,怒向胆边生:王八蛋!老子困在这里,天天等你来救,你却要当个什么假齐王!便破口大骂。张良和陈平心知这时得罪韩信不得,便暗中踹刘邦的脚。于是刘邦接着又骂:没出息的东西!男子汉大丈夫,建功立业,平定诸侯,那就是真王了嘛,当的什么假王!这样一种随机应变的功夫,项羽是没有的。这样一种克制自己的能力,项羽也是没有的。这事要搁在项羽身上,他肯定二话不说便立马去杀人,而且非亲手杀了韩信不可。只怕大人也会这样做吧?”
刘鼎坦然承认:“谁要是背叛我,我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艾飞雨针锋相对的说道:“如果大人此刻被困镇海,韦国勇却在舒州自把自为,大人又如何?”
刘鼎微微一窒,随即狠狠的说道:“我会杀回去舒州,清除叛贼,然后卷土重来!”
艾飞雨摇头苦笑,无奈的说道:“大人如不能忍,则飞雨多说无益矣。”
刘鼎冷静的说道:“我们这是在分析问题,飞雨不必较真。”
艾飞雨感慨的说道:“忍,心字头上一把刀,刀刀刺在心上,刀刀滴血啊!没有谁天生就懂得忍耐,忍都是逼出来的。有两种忍。一种是在强权强暴面前不得不忍气吞声。这与其说是忍耐,不如说是无奈。打又打不赢,拚命又没有本钱,不忍,又能怎么样呢?这就不能算是忍了。真正的忍,是在想做而又可做的前提下忍住不做。比如明明想占有秦宫的财宝、女子,也占有得了,却自动放弃,这就非常不易。显然,只有这样一种忍,才是真正的忍。也就是说,真正的忍,是自己战胜自己,是自己对自己下手。一个对自己都能下手的人,对付别人的时候大约也不会手软。所以,能忍的人都心狠,心狠的人就不容易对付。”
“刘邦是非常狠心的。有一次,楚军追击刘邦,刘邦为了逃命,居然把自己的儿子和女儿都推下车。车夫夏侯婴三次把他们抱上车来,又三次被刘邦推下去。夏侯婴实在看不下去,对刘邦说道,事情虽急,不可以赶得快些么?为什么要扔下他们不管呢?刘邦这才带着孩子一起逃命。俗云,虎毒不食子。一个可以弃亲生儿女于不顾的人,其内心深处之狠毒残忍,也就可以想象而知。项羽虽然杀人盈野,可是这份狠劲却是没有的。”
刘鼎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