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夜里,没有皎洁的月光没有璀璨的星子,更没有鸟语花香的浪漫,只有这一室的沉寂和心痛,只有最简单的一个拥抱。
文焱微微侧着身子躺下的,紧闭着双眼,呼吸均匀,一只手搭在方惋身上,就像是小孩子依赖自己的母亲一样。他虽然进入了梦乡,可他的手没有放开方惋。此刻的文焱,那张近乎完美的俊脸上有着令人心疼的苍白,褪去平日里的刚强冷硬,现在的他,完全像个普通人了,脆弱得让人无法不去为他心疼。
方惋下半身在被单里,上半身靠在床畔,垂头看这依偎她的男人,她心里酸涩得要命,微微颤抖的手掌轻轻抚摸着文焱的头发,不自觉地会去疼惜……在她的印象里,文焱是个格外坚强的人,自从认识他以来,好像没有什么事能难倒他,击垮他。因为这种先入为主的观念,所以她对文焱是缺乏关心的,此刻她才发觉,原来他也有这么脆弱无助的一面。
想到他刚进门的那句话,方惋的心更是痛得无以复加。他说能活着回家见到她,真好。这句话所包含的意义太多太复杂的,既让她喜,但更多的是让她心酸。他是经历了怎样的生死徘徊才能够说出这样令人动容的话。他兴庆的是他活着还是兴庆回家看到了她?方惋无从揣测,不敢去多想,生怕自己又会陷入更深的沼泽。。
方惋不知道文焱是遭了什么罪,可她就是直觉他被关在审讯室里一定不会好过的。黄建州那个卑鄙小人怎可能不趁机整文焱?他是怎么对待文焱的?文焱为什么会突然被放回来呢?文焱都经历了什么?
方惋心里堆积着太多的疑问,这一切都只有等文焱醒来之后才能知道了。
“不……或许,他醒了之后还会将某些事对我保密的……”方惋喃喃自语,嘴角的那一抹弧度尤为苦涩。
看看墙上的挂钟,这已经是过了凌晨12点了……方惋考虑片刻还是觉得应该要打电话给文焱的父母以及外公外婆,否则,长辈们今夜可怎么能睡得着呢?至爱的亲人被关在警局里,那种滋味简直太折磨人了,方惋是尝到了这个苦痛的。
果然,方惋打过去,电话才响一声就被文治平接了起来,显然是还没睡啊。如果是换做平时早就睡了。
在听到方惋说文焱已经回家,文治平和邱淑娴这才放心了,今晚终于能睡得着。明天的事留给明天去想,只要儿子没事就好。相信自己的儿子一定会妥善地处理好这次事件。
邱樟也接到了方惋的电话,同样,才响一声就接起。老爷子知道文焱回家了,在电话里禁不住哈哈大笑,只是方惋看不到电话那段的邱樟眼睛有多红。
挂完电话,邱樟激动的心情都还没平复,虽说是惊喜,可是,他却想到了更多……文焱这次出事,还有方惋也被抓。这让邱樟脑子里警铃大作,他相信自己的外孙和方惋的为人,可是他也更感触,当一个警察不是轻松的事,当一个刑警更是危险,要当一个正值无私的刑警队长那更是难上加难啊。警局这次能怀疑文焱,保不准下一次还会发生比这次更可怕的事?邱樟对文焱疼爱有加,心目中更是一直把文焱看作是新联公司的接班人。他自己辛辛苦苦创下的基业不能后继无人。
邱樟刚从美国治病回来之后就当着文焱和方惋的面说了要让文焱继承公司,当时还说让文焱辞去警察的工作,只不过因为后来邱淑娴也帮文焱在邱樟面前说了些好话为他推脱,才使得邱樟没有立刻让文焱辞职。但他一直都在等文焱辞职的那天。如此看来,怕是不能再等下去了。邱樟琢磨着是不是要找个合适的时间再跟文焱谈谈……
方惋刚才讲电话的声音几乎是压到最低了,她没留意到熟睡的文焱脸上露出了若有若无的笑意,很淡很淡……他不是睡醒了,只是他隐约听到耳畔有一个熟悉得动听的声音,身边还有一团热源散发着他熟悉的体香。让这睡梦中的人感到了安全和舒适,温馨。他知道自己在家里,在床上,有老婆在身边,这就够了。
不是只有女人才需要安全感,不是只有女人才有脆弱的一面。男人也同样有。有的男人,像文焱这么有担当有责任心的男人,平时是会显得有那么点大男子主义,展现出来的都是他顽强的一面。只因为,他的身份不容易他将自己的脆弱曝露在人前,即使再苦再累都一个人扛着,憋在肚子里一次次考验着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一次次打破承受的极限。可现在,文焱人很虚弱,加上知道自己是在家里,他的意识也就不再硬撑了,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他此刻最真实的一面——他需要休息,需要释放内心的委屈,他需要依偎在她身边汲取她的温暖才能填补心中的创伤……
“咦?他这是在笑吗?做梦?”方惋不由得凝眸望去,确实文焱是在笑。嗯,或许是做梦吧。或许梦到了开心的事。
方惋的手不知不觉到了文焱的额头,那白色的纱布真刺眼,也刺心。听说他在警察爆炸时离得比较近,被爆炸所产生的冲击力至晕了。还算是万幸,他只是晕过去而不是牺牲……这种事,想起来是会让人后怕的。方惋也知道自己不该胡思乱想,可就是控制不住脑子里的思绪乱飞。假如文焱当时真的未能幸免,假如他晕过去就再也醒不来……那么,她就用永远失去他,再也见不到!
方惋的心砰砰乱跳,因为恐惧,因为后怕。幸好他没事,否则……方惋不敢去想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她只知道,这一刻,能抱着他,看着他,感受到他是真实存在的……方惋胸臆里堆积了好久的酸胀感瞬间涌出来,化成滚烫的泪滴……
吧嗒,一滴落在文焱的鼻梁上,似乎,他的睫毛微微动了动。
吧嗒,又一滴落在他的嘴边,似乎,他的嘴皮微微牵了牵。
方惋在失神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难以抑制内心的悸动和感怀,眼泪一滴一滴地顺着脸颊滑落……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怀里这个人是她爱的男人啊,发生了这些事,谁能不心痛呢。外表坚强的方惋,实际上也和文焱一样,一半的心是硬的,另一半却是柔软至极。她心痛的不只是他被警局怀疑,关押,更多的是为他感到不值。对国家来说,他是个好战士,好警察,然而他却没得到别人的信任。他付出那么多,到头来得到的是一双冰冷的手铐。可悲可叹,这世态炎凉,正义被践踏,连文焱都要被怀疑对国家的忠诚,这世界,还有光明可言吗?
方惋想得太投入了,浑然未觉那个貌似熟睡的男人眼皮眨了眨……这是睡梦中的人?
“我干嘛要哭……你那么可恶,哼……”方惋低声呢喃,很轻很轻的声音犹如梦呓。
男人的嘴角明显抽搐了一下,这货是忍不住了?
“你最讨厌了,我为什么要为你心痛……你只是利用我而已,我说了要离婚,可我还回来这里,我是不是太可悲了……”方惋的呢喃近乎于唇语了,细微的声音几不可闻,但某个男人的耳朵可是灵得很呢!
方惋忽然低下头看着文焱的脸,刚才是她的错觉吗?怎么感觉好像他动了动?
但现在仔细看又没有异常啊,他还是睡得那么熟。
“唉……现在你回家了,我也该放心地离开。你就继续睡吧,我走了……”方惋低喃几句,然后真的掀开被子……
“别走!”一声嘶哑的呼唤,带着明显的焦急,这个装睡的男人再也忍不住了。
方惋的身子被他抱得紧紧的,像小孩儿耍赖皮那样。
方惋转过头,佯装生气地瞪着他:“你舍得现原形了?刚才还装睡,哼,你以为我真不知道啊?”
文焱迷茫地眨眨眼睛,然后身子一倒躺在床上,捂着头,表情痛苦:“头好痛……”
方惋心里一紧,可还是依旧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你……你真狠心……我都成这样了你还要走?你知不知道我在警局里被黄建州那个混蛋用电棒警棍……电击我……我晕过去了之后醒来,他们放了我,我连医院都没去,急着回家见你……可是你……怎么对我这么狠心……我被电击晕过去的时候心里还想着你……你……你太伤我的心了!”文焱这断断续续一番话可把方惋给惊到了。再也无法装作镇定。
“什么?电击?”方惋立刻靠过来抱着文焱,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他身上瞧:“黄建州人渣,王八蛋!你下午才从医院出来,他还电击你,不知道这样很容易出人命吗?老公你有没有怎么样啊?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好吗?”
方惋现在哪里还能淡定,她当然知道警察的电棒警棍是用来干什么的,那是在特殊情况下对付歹徒用的,能让一个十分魁梧的彪形大汉失去反抗能力,而作用在一个身体虚弱的人身上,那就是催命符啊!
“老公……你说说话啊,别吓我……”方惋的声音都在颤抖,心疼的抱着文焱。
这就是爱。哪怕伪装得冷漠,可是在听到他说被电击时,她就真情流露了,还顾什么面子啊,当然是他的身体要紧。
文焱赖在方惋怀里,大半个脸都埋在了她胸前的柔软中。虽然是隔着一层睡衣的,可是他仿佛能闻到那诱人的香味……好温暖,好舒服的感觉,被她这么抱着,紧张着,他感觉自己好像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在此之前所受的那些惊险,所受的那些罪,在这一瞬间都可以远去了,只剩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