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知道王厅长一番说辞并非危言耸听,他原本上任的时候管的是干部监察和案件督办工作,结果为了一宗国企的经济案子,得罪了当时的省长佟学林,佟学林大发雷霆告到了省委书记顾林那里去。
顾林虽然知道宁远是秉公执法,并无原则上的错误,不过在南海省这片地方上,有时候纪律也要向一些工作实际让步。
宁远的执拗让顾林十分头疼,如果当时宁远肯稍稍让步,也许事情就过去了,偏偏这位宁副厅长一根筋,死活要按规矩办。
最后案子临阵换将,宁远始终还是没能把案子办成,而自己却被扔到一边坐了几年的冷板凳。
宁远是从学院里直接入仕途的,是官场常说的学院派人物。原本一腔热血打算造福一方的宁远,经此一役,不禁有些意志消沉。被王厅长一说,便答应了下来,没过多久就远走臧边。
最近一次见王厅长,是在援藏结束回来之后,宁远本来以为王厅长会安排他的工作,按照规定,援藏干部一般都会在待遇上提拔半级,宁远想着,即便是在监察厅混不下去,手里拿着个正厅,到哪就到哪吧,此生官至厅级,也是多少人一辈子都不能望其项背的。
结果那次王厅长并没说什么,直说估计上级对他另有任用,让他先回家休息一下。
宁远只好回家去了,想想援藏那么多年都没回过家,干脆带着老婆,休了年假,回老家淮南去了。
没想到,这次刚回来,就受到领导召见,这回恐怕八成是安排工作的事情了。
一想到即将重新回到工作岗位上,宁远的心不禁有点发热。
到了厅里,秘书带着他进了王厅长的办公室,倒了茶就离开了。
王爱国看到他进屋,从桌子后面站了起来,摘下老花眼镜,热情地伸出手去和他握手,牵着他一路没放,俩人走到了会客沙发上坐下。
“宁老弟,这次我可要恭喜您啊!”
领导没开口就先祝贺,反倒让宁远有些不详的预感。
“王厅长,您太客气了。”
王爱国说:“我打你的手机,打不通呢,后来一问才知道,你以前的手机停了,对吗?”
宁远道:“对,刚回来,没工作上的需要,也暂时用不上,就没开通,打算重新回到工作岗位上再去开了。”
王爱国呵呵笑道:“不急不急,没开通更好,直接到新地方置办个新的就好了。”
宁远心里咯噔一下,心想,果然是要分配工作了,不过听口气,似乎不在省里安排。
“王厅,听你的口气,怎么像又要把我赶出去似的。”
王爱国啧啧两省,责怪道:“你怎么就不往好的方向想想?我刚才不还祝贺你了吗?是好事!老弟你是时来运转了!”
宁远勉强笑了笑,有些不自然道:“真的?”宁远不算官场老油子,在很多事情上确实缺乏一个厅级干部该有的圆滑。
王爱国似乎倒是挺欣赏宁远这种有棱有角的性子,笑眯眯道:“是这样的,咱们省滨海市的书委书记赵奎同志刚升任了常务副省长,那里还缺个位置,本来呢,有人是提议将市长刘大同提拔当书记的,新来的省委叶书记似乎不同意,也不知道怎么了,有人向组织部推荐了你,叶书记额找我了解过你,我可是为你都说了好话的。按照你现在的情况,去滨海市也最合适,级别、待遇都没问题,还是市委书记,一把手,多少人想都想不来,你说,我该不该恭喜你?”
听他这么一说,宁远倒觉得真是那么回事,滨海市是老牌地级市,能到那里当书记,是他确实不敢想过的。
宁远心里暗自揣测,倒是是谁给自己丢了个大馅饼呢?按道理,自己一向懒得和人搞关系,在省里的知交并不多,而且由于是书生从政,多少沾了些傲气,又不拉帮不结派,有人给自己推荐?
真是邪门了。
看着宁远惊疑不定的神色,王爱国问道:“怎么?人家求之不来的位置,到了你手里就成烫手山芋了?看你怎么一副不情愿的模样?”
宁远想都不想,居然照直就说了:“说实话,王厅,你也知道我个人,不懂玩官场手段,地方事务比省直机关还要复杂,推荐我这种人,合适吗?推荐我的那个人,他清楚我的情况吗?”
王爱国敛起笑,严肃道:“不要胡说!组织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他口气一转,忽然唉地叹了一声,说:“宁远,你知道你的缺点在哪吗?你二十四岁就从南大毕业,然后留校,二十八岁就当了文学院副院长,三十二岁副厅干部,可是你知道为什么后来六年时间里一直原地踏步走吗?这次可是你的机会,你已经四十一了,再不争取上正厅,黄金时期就过去了,听我一句劝,不要乱说话,收拾心情准备去滨海市大干一场,叶书记既然点名让你去,我想有他的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