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过后,无敌道人捋着胡子说,清虚观的后山有一片碑林,上面镌刻无数道家经典,因为历史悠久,许多香客都会买下几张碑文拓片回家珍藏,建议杨苗他们可以去体验一下“拓碑”这项古老的中国传统技艺。
“唉……”
杨苗抖着手抽出一张宣纸,小心的覆盖住面前的石碑,用水轻轻润湿宣纸表面。
——整整三个小时过去了,她才拓完两片碑文,看看旁边进展神速的樵沐寒,和无师自通的白行潜,以及虽然很不熟练但也拓了有三四张的韩炐和李挚,浓重的挫败感自四面八方兜头砸来。
纸太湿,墨晕开了,失败。
纸太干,字迹不明显,失败。
揭的太快,纸破了,失败。
揭的太慢,纸没破,但是被嘲笑像蜗牛,失败。
难不成我竟然是个手工废?
“喂,你水洒的太多了,一会揭起来又要破了!”莫西臣好整以暇的坐在一片树荫下,高声提醒。
“要你多嘴!”杨苗心烦意乱,索性把刷子一扔,“你行你上啊!”
“我才不做免费劳力。”莫西臣站在树荫下隔着老远朝她撇撇嘴。
杨苗眼神鼓鼓的瞪了一会,忽然听到背后传来细微的摩擦声,扭头一看,居然是大毛用爪子蘸了墨汁在碑文表面轻轻扑打,白洁的宣纸上已经满是猫爪印。
见杨苗扭头看他,那家伙居然还把头一歪,十分得意——蠢货,看我一出手就帮你完成了大半,还不快来谢我!
杨苗急得跳脚,本来她就是最后一名了,这不是帮倒忙嘛?!
大毛却丝毫不以为意,反倒慢吞吞走到杨苗腿边,在她的裤子上慢条斯理的擦起了爪子。
“喂!你!”杨苗怒目而视。
“喵?”大毛任性的抬起双眼,犀利的眼神足够表达内容,怎么?铲屎的,你有意见?
“我这裤子布料不好,怕挂伤了你的爪子。”杨苗迅速换上谄媚笑脸,心中悲怆无限——没想到我也有这样怂的一天。
蘸了墨汁的爪子在裤脚上来回磨蹭,不一会就成了斑驳一片。
“……呜呜,天要亡我!”身心俱受打击的杨苗扑倒在石碑旁,仿佛泄了气的皮球。
“不必太在意,”樵沐寒停下手中墨扑,抬头道,“本来让你们做这个就是为了修身养性,体会过程、沉淀心灵。”
“不过……”他瞅了瞅杨苗之前拓出来的两张,摇了摇头,“确实有些太难看了,处理都不好处理。”
“什么?”杨苗顿时冲过去掐住樵沐寒的胳膊,歇斯底里的摇晃,“你居然要把我花费一下午精心创造出来的宝贝疙瘩处理掉?!”
“停!停!停!”樵沐寒被晃的头晕眼花,只得用力捉住她的手腕,“淡定!我说的处理不是扔掉,卖不掉的拓片都会暂时存放在道观的文津阁中。”
文津阁就是藏书阁,位于清虚观西南角的水池旁。
阁楼共有五层,杨苗抱着大家刚刚拓好的一叠拓片站在一层中央,阁楼整体是木质榫卯结构,八面墙上全是书架,下午的阳光透过窗棂斜斜洒在木质的桌几上,烘烤出暖洋洋的书香味道,若是能整整一个下午都坐在这里闲闲阅读阁中书籍,定然是十分惬意。
杨苗奇道:“这藏书阁古朴雅致,似乎与外面的建筑风格略有不同。”
“外面的大殿近几年都有稍加翻修,但这文津阁地处偏僻平时少有人来,外加师父他老人家不喜奢华,于是就一直保持原样,算是历史悠久了。”樵沐寒徐徐说道。
“咦?那这藏书阁有多少年了?”
“不太清楚,大约师父还是一个孩童的时候就在的。”
“少说也有一百多年了……那可真是有些年头了。”杨苗想了一想,感慨道,“历史上大多数的藏书阁要么是毁于火患,要么是毁于鼠患,毁于匪患的也不少,保存这么久真是少见。”
“说来这文津阁也是古怪,这么多年从来没有闹过老鼠。”樵沐寒瞄她一眼,又抬头看看阁楼,淡淡道,“可能真的是年岁久了,古物也生出几分灵性。”
随着樵沐寒的指示,杨苗把完成度比较好的拓片根据碑文类型分门别类放置好。
“剩下的放这里。”樵沐寒随意指着一口放书画的大缸说道。
“作孽啊!”杨苗看着那缸里横七竖八塞的满满当当都快要溢出来的报废书画,一声叹气,“浪费纸张啊!太浪费了!”
除了无法出售的拓片之外,还有一些一看就是非专业人事的即兴之作。笔走龙蛇,洋洋洒洒,想必写的时候都幻想自己是书法大家,胸有丘壑、腹有乾坤,大笔一挥,笔锋狂扫而过,当真豪迈至极。
可怜等到后人看的时候只能连蒙带猜,有时候还得拿出小学一年级看图说话的功力,才能勉强知道纸上写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杨苗随手抽出其中一幅,展开一看。
“朕与将军解战袍,芙蓉帐暖度*。但使龙城飞将在,从此君王不早朝。”
下方还跟着一个小注,“ooxx”。杨苗嘴角抽搐,再抽一幅。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一锅绝对炖不下。”